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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刚要跟我们所有人讲话，却被一起的老头子抢了先，老头子挨着跟我们握手，用一口西南话跟我们说道：“领导同志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啦，让你们在这野外睡了一晚上，都怪我这个做族长的疏忽啦，各位领导同志来视察工作，是我们这些老山民的荣幸啦，各位领导赶紧进村子啦……”
老头子啦啦啦了半天，我听了个大概，然后在阿来的示意下，我们收拾了行李，跟着老头子进了村子。
我们被安置进了村子的一所集体食堂内，当地的山民给我们做了一些简单的早饭，肉丝辣椒酱拌手撕水煮面片儿，每人还配有一碗薄荷鸡蛋卤子，吃起来非常爽。
我和阿来还有杰克坐在同一张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观察其他的人，看到他们有说有笑，并没有什么异样。特别是那个守夜的年轻人，一直闷头吃着面，满脸疲惫。
杰克一连吃了三碗之后，打了一个饱嗝，说道：“你们中国人好客，食物也美味，我真是太爱你们了！”
阿来放下碗筷，对我和杰克说道：“吃完了跟我去族长家里一趟，我跟他说我们是相关部门派出来考察的，这么多人同时进村子里，我得过去表示一下！”
说完，阿来就站起来跟其他的人说道：“各位，吃完了就先去族长帮我们腾出来的大院等候，你们收拾一下装备，我去去就来。”
众人打手势吆喝着，说你尽管去，不用管我们，有什么吩咐卫老板就发话。
我们三个刚要出食堂，却看到从另外一张饭桌上站起来一个女人，她跑着跟上我们，说道：“卫老板，我跟着你一块去吧，我懂西南土话，必要的时候给你当翻译。”
这个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出头，短发，穿着一身登山装，脚上套着登山鞋，腰间和登山鞋上，分别挂着一把匕首。虽然她身材矮小，却显得很干练，有点像电影里的洪兴妹。
因为昨晚的情况，我以为阿来会回拒绝她的要求，可是没想到，阿来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说了一句：“谢谢！”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悻悻地跟在阿来后面，看着这个女人在前面跟阿来聊得火热朝天，就有些生气，心说流氓都让我当了。但走着走着，不知道俩人聊到了什么，就见阿来忽然停住了，并对身边的女人问道：“鬼妹，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谁拿着我们进山的地图？”
“鸡毛拿着。”女人很快回道，“我昨晚还想让他送给卫老板，但是怕打扰你，最后就没过去。”
“不用给我，我还有一份！”阿来说完又继续往前走。
虽然这只是几句再普通不过的对话，但因为我的心情不一样，总是对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就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结果就在他们俩的对话结束之后，我从女人身上注意到了一种非常不易察觉的细节。
她在回答完阿来的问题的时候，表面看似轻松自然，但她的左手却出现了一种下意识的小动作，在自己腰间的短刀处划动了一下。
我以为这个女人要对阿来发难，刚要开口对阿来说当心，这时候却被杰克的话一下子给打住了，就听到杰克说道：“哈哈，大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的屁股，你是喜欢她吗？在美国，如果你喜欢一个姑娘，就应该直接对她表白……”
杰克说完，我就非常尴尬地看到那女人和阿来同时回头，直直盯着我。
这是什么跟什么，死老外，我用弄死你……我瞪着眼睛白了一眼杰克，然后又对阿来和那女人说道：“误会，全是误会……”
阿来看了我一眼，对我轻微眯了一下眼睛，我虽然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但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刚才确实失态了，要不是杰克的阻断，我可能会破坏掉阿来的某些计划。
叫鬼妹的女人原地看了我几眼，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完全没有正常女人被盯屁股的那种愤怒，而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杰克有意无意地用手扫了我的手臂几下，我看向他，他对我做出一个轻微摇头的动作，但很快就恢复他那种对大山充满向往的欠揍表情。我心里一惊，心说难道杰克刚才的行为，是故意的？他也发现了那个女人的动作，看到我一时没收住，就赶紧阻止我？那么现在这是唱的哪出戏，我更加纠结了。
这个村子并不大，但大部分的石头房子都是修建在一处比较平整的半山腰的位置，因此这里的石头房子看上去都非常集中，而规模大概有两三百户人家，在斑斓雪山这种高海拔的山脉中，这种规模的村子已经算是少见的了。
我们在村子里七拐八拐，遇到很多山民，年纪都比较大了，年轻人和小孩基本没看到，估计都走出大山到城里打工去了。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已经荒废了的宅子证明了我的这个观点，看着还貌似住着人的，不过三分之一。
在穿过一条用碎石块铺起来的小路之后，我看到不远处有一排看上去非常高大的房子。这一排房子所用的石头非常整齐，大概有三间的样子，整座建筑物浑然一体，跟周围的住户家的石宅完全不同，看上去有一种威严感和震慑感。
远远地这么看着，感觉这几间房子跟周围的住户相比显得非常不正常，它实在是太高了，足足高出普通住宅的两倍还多。
我刚开始以为那是族长的家，可是当我们走近了，就发现不是，因为这一排高大的石房并没有院子，只是非常突兀地立在那里，而且在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还有一座用整齐的石块垒起来的四边形平台，平台上有石阶。
沿着石阶看过去，在平台的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尊大号雕花石鼎，看着非常熟悉，但又很陌生，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这跟我在老爷庙水底看到过的那三尊石鼎非常相似。当时，那三尊大石鼎，摆放在一尊令我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的巨型石雕前面。
眼前的这尊石鼎里面，插着几支手腕粗细的残香，此时还袅袅冒着青烟。望着那阵阵青烟，我感觉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非人的世界。
我们在路过这座石台边上的时候停下了，这时候，我们又在石台的旁边看到了一座已经有些风蚀残缺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篆体大字：战神祀。
在这个三个字的下面，似乎还有一些小字，但是石碑常年经历着风吹日晒，已经看不清楚那些字到底是什么了。根据石碑风化的程度，可见这个山村恐怕得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原来是一个庙。”我看着石碑说道，“战神祀，里面供着战神？”
“什么战神？你们中国的战神是谁？”杰克问道。
我摇头表示不知，就看向阿来和鬼妹。
没想到，阿来也是满脸疑惑，说道：“一般的古村，这种建筑物都是当作祠堂使用，很少见供神的，而且我也不清楚，这里为什么会有战神庙。”
我一看阿来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更不知道了，还是等着一会儿见了族长再问吧。
可怎知，那女人一下子接过了阿来的话，说道：“战神，是指蚩尤大帝。”
“你是怎么知道的？”阿来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这是中国历史中对于蚩尤的定义。”鬼妹反问道。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看看你们中国的战神什么样子！”杰克兴奋地喊道。
“不行！”阿来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对我说还是先到族长家做完该做的事情，族长早就已经在家等我们了，耽搁久了会失礼，而且这座战神祀的门紧紧关闭着，我们不能贸然进入，山村里面的人都迷信，我们是外来人，不能犯了忌讳，于是就督促我们就继续赶路。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战神祀，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座石台和那座建筑物，有些怪怪的，给人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在阿来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到了族长家的宅子，跟我想的一样，族长的家真的比普通山民的家更大一些。他家一共有六间石头茅草屋，屋子前还有一个比较像样的小院子，养着几只鸡和两只山羊。
族长看到我们来了，显得相当兴奋，几乎是从屋子里跑着出来的，隔着老远就张开双手等着跟我们握手。
我瞟了一眼阿来，小声说道：“领导，你可把人家给坑大了，你是给人家修路啊还是给人家补贴？”
“闭嘴！”阿来低声回道。
“你就是个骗子！”我不以为然地回道，但满脑子还是那座战神祀，总有一种偷偷溜进去看看的想法。
族长非常热情地跟我们四个人握完了手，然后就把我们请到屋子里。
进了族长家的正屋之后，我们被招待坐在屋子中央的一张八仙桌上。我一看这桌子，纯正的老料金丝楠木，心想着族长真够奢侈的。他要是懂行，把这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卖了，这辈子都可以在城市里住别墅吃鲍鱼。
寒暄了一阵之后，阿来就跟族长聊起了村子里的情况，我没有仔细去听，却被屋子里的一座神龛给吸引住了目光。那座神龛摆放在屋子的北墙根，上面摆放着一尊木雕神像，正是这尊神像，让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尊神像看上去有三十厘米高，那种山里的老木料配合精雕花纹做出来的东西，别提有多美了。但这还不是我在意的地方，我注意到的是这尊神像的形状。
神像立在那里，下半身有四条腿并排着，上半身两边分别有两只手臂，一共四只手臂摆出了千手观音的姿势，每只手里都拿着不同的兵器，分别是锤、戟、刀、弓。
最后，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座神像的头部，却发现它没有脖子，直接在肩膀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头颅，五官刻画也非常的细致，耳朵在头顶的两边不是特别明显，但两只眼睛却是怒视前方，嘴巴张开，漏出两颗非常夸张的獠牙，看上去就像个狗熊的脑袋，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我看着这尊神像，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一个炸雷，想起了在原始森林中看到的那些活树雕像，其实就是这种神像的简化版本。
族长估计是看到我在出神，笑呵呵地说：“这位领导，你看到的可是我们这里的神呦！我知道你们做领导的不信这个，可是你千万别小看了这尊神啦，几千年了，这尊神可是一直保佑着我们这些大山的儿女呦！”
“请问，这是尊什么样的神？”阿来听完族长的话后问道，蓝色的眼珠子里出现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异样神色。
“哎哟，这位领导，你听我讲噢，这可是我们中国人的战神！”族长说话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自豪，“在我们这个地方，管这尊神叫蚩尤大帝，大神保佑着我们，就连当年那些侵略者都不敢祸害我们这个地方呦，周围那些山民，可是被害得叫苦呦……”
我在一旁听着族长叫这尊神为蚩尤大帝，就感觉好笑，所谓的蚩尤大帝，不就是传说中的蚩尤么，在中国的神话体系中，蚩尤可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人物，相传最后还被黄帝给杀了，怎么到了这地方，竟被封为神了呢？
还没等我笑声发作，坐在我对面的鬼妹就若有所思地说：“蚩尤族人，嗜战成性，每以九九为群，逢战必胜，仗势铜筋铁骨，善冶兵器，侵中原而败于黄帝，后避边陲而栖，不知其所终也。”
鬼妹说了一大堆文言文，不知道是从哪里抄来的，我听完之后感觉不对，跟我从历史课本中学到的不一样。抛却被神话部分，史书中讲，上古时期，以蚩尤为首的一个部落因为入侵中原而被以黄帝为首的部落打败，后来被杀了。而鬼妹说的这番话，最后却讲蚩尤战败之后跑到了边远地区藏了起来，从此没有了消息，这显然跟我们从小了解到的内容不一样。
就听阿来继续问族长：“那族长能不能跟我们讲讲关于这位蚩尤大帝的事迹？”
族长一听阿来对他们的神感兴趣，高兴地站了起来，对我们说道：“难得领导同志还这么愿意听我老汉讲这样的事情呦！我带你们去一下我们的战神庙，到了那里就算不用我老汉讲，你们也会知道我们蚩尤大帝的神迹呦！”
我一听族长这是要带我们去战神祀，忍不住一阵欣喜，心说我心里正痒痒呢，我还没好意思开口，你竟然自己要带我们去，还是大山里的同胞实在。
杰克也是高兴得不行，听说可以去看战神，握着族长的手就说道：“作为你们领导的顾问，我对你的友好表示感谢！”
“哎哟，外国的领导也是领导嘛，不用这么客气啦！”族长回道，“就是希望你们领导回去之后，也能给我们宣传一下啦，也搞个旅游项目啥的，我听说山外面的旅游都很火啦，我们这里的环境不比外面差的呦！”
我听着族长的话，看向了阿来，意思是说人家这么热情，又是请吃饭，又是带着参观，是把你当成投资领导了，我看你怎么收场。阿来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面部肌肉竟然抽动了几下，像是在苦笑，但又不能笑出来，看上去非常尴尬，就模模糊糊地回应着，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跟上面的领导汇报。
到了战神祀，族长把我们带进了神祀内部，一进门，我就看到了在这座高大石头房子中央，摆放着一尊三米多高的雕像，外形和族长家里神龛上的那尊如出一辙，只是这一尊是青黑色的石头雕刻的，也没有族长家里的那尊雕刻得精细。
族长重点让我看的，显然并不是这尊神像，而是直接把我们引到了神像左边的一个相通的房间内，指着镶嵌在墙上的一排石刻对我们说道：“领导们，你们自己看啦，这些石头上的东西，就是关于战神的神迹，这可是我们的祖先流传下来的呦，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老汉呦。”
我一看这排石刻的规模，大吃了一惊，只见这是一块长有六七米，宽有至少三米的大块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数不清的秦篆，好像是有人把整块刻满汉字的石头从某个地方抠了出来，然后又放到了这座神祀内。
我忍不住问了出来：“我说族长，这块石碑早先不是在这里的吧？”
族长对我伸出大拇指，回道：“哎哟，我的领导，你真是好眼力呦！这块石碑，可是我们的祖先从村子最早的那个地方搬运到这里来的呦。”
“最早的地方？”阿来听到了话外之音问道，“难道你们的村子最早不在这里？”
“要是说起这个事情来，那可就是两千年前的事情啦，现在恐怕就只有我老汉能说出个道道来呦，那个时候，我们的祖先还生活在那个地方……”族长指着一个方位，说起了关于他们村子的历史。
族长可能是担心我们听不懂，因此说的话非常唆和重复，就算这样，很多的方言我也只能听个大概。我对他说的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因此在听完他的陈述之后，我在脑海中迅速整理出了这么一段关于这个村子的传说。
两千多年以前，这个山村还不在现在的地方，而是在距离这个地方不远的一片山谷当中。根据族长后来的陈述，我确定了他所指的村子的原址，实际上就在我们穿过的那片山谷范围内。
族长的先人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片山谷落脚，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了，在族长小的时候，他听以前的族长说起过，这个村子的历史，似乎就是从蚩尤战神出现的时候开始的。
最初，这是一个以粗糙狩猎为生的原始型族群，人口稀少，吃了上顿没下顿。直到四千多年前的某一天，在这个族群当中，突然来了一位形象奇特的人，他身高五丈，多手多足，铜头铁臂，身披战甲，自曰“蚩尤”。
蚩尤擅长制造弓箭等兵器，还教会了族群里的人使用兵器按照一定的阵法猎杀大型的野生动物，因此被族人供奉为“战神”。
在蚩尤战神的守护下，族群的生存效率得到了大幅度提高，穿衣吃饭等基本问题从此算是有了保障。在古代，这种自给自足的生存方式得以持续，也算是相对稳定的一种生存状态了，所以，这个族群逐渐失去了和山外产生联系的动力。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位蚩尤战神立下了规定，不允许这个族群和外界发生联系，也不允许族里的人对外透露关于他的存在，如果族群能做到，那么他给出条件就是会守护这个族群五百年。
据说这位蚩尤战神真的在这个族群当中又活了五百年，见证了这个族群的繁衍和发展，直到后来功德圆满，才驾神车升天，不再复返。
族群里的人在蚩尤战神归天之后，便开始按照他在人间的形象进行造像，这也就是我们在森林中看到的那种简化了的蚩尤雕像和我们在村子里看到的更加精细的蚩尤造像出现的原因。
族长在说完这一段传说性质的历史故事之后，后面的事情发生的时间，直接从四千年前跨到了两千年后的秦朝初期。在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不久，大量秦军突然涌进了这个族群的生存范围，打破了这片山谷持续了几千的宁静。
秦军到来之后，搜刮和破坏了族内所有关于蚩尤战神存在过的文献，包括记载着大量关于蚩尤神迹的兽皮和石刻碑文等，而且还开始大量捕杀族群里的人。一个靠狩猎为生的古代族群，奈何不了阵势强大的秦朝军队如猛兽般的进攻，因此族里的人开始病急乱投医，不断有人开始祷告在上古时期曾经守护过族群的蚩尤战神。
传说这类东西，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传说中总是布满传奇，在这里也一样，当族群中的人开始日夜祈祷战神保佑的时候，这位蚩尤战神，竟然真的显灵了。
这倒不是说战神蚩尤真的从天而降协助族群打败了秦军，而是在秦军不断施暴的时候，在族群世代生活的山谷中，突然就冒出了大量的黑色烟雾，在黑色烟雾当中，还响起了轰隆隆的战鼓声和万马奔腾的军队冲杀的声音，不多时，无数身披战甲，胯下骑着威武战马的天兵天将就在黑色烟雾中出现了，并对正在进行残暴活动的秦军展开了报复，很快就把大量的秦军屠杀殆尽。
待秦军被全部消灭之后，当时的人肯定是认为蚩尤战神显灵了，派来了天兵天将打败了秦军，于是便对蚩尤战神的传说更加深信不疑。
但因为山谷中出现了大量的黑色烟雾久久不能散去，族群里的人发现这时候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片山谷生存，于是族长就带着族人开始往山谷外面迁徙，最后选择了现在这个山村所在的位置繁衍下来。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那尊石头神像和这块大型的雕字石碑，就是在那次战争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村子里来了一个采石匠，他对这个村子里流传的故事很感兴趣，于是在当地族长的请求下，采石匠帮忙雕刻了这么一尊神像，并在族群原居住地附近，找了一块非常平整的石头，在上面刻出了关于蚩尤战神的一些神奇的事迹。
在听完族长绘声绘色的讲述之后，我自然是能分得清哪些内容是比较真实的，哪些内容是包含了夸张和神话的部分，就比如秦军的溃败，很可能就是因为原始森林中的黑色烟雾所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天兵天将，我更加倾向于当时的族群和秦军都中毒了，因此在特定的环境下产生了一系列的幻觉。幻觉这种东西，往往是伴随着现实中的某种相关联的情境发生的，更何况我受到过这种黑色烟雾的毒害，出现的反应也跟族长描述的大相径庭。
在族群迁徙到山谷外面，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村落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蚩尤战神的传说就变得稀少了起来，就算偶尔出现，那也是历史上哪位族长临死前梦到了蚩尤战神来接自己升天，或者是一些完全不相关的事情的发生，被强搬硬套在了蚩尤显灵的杂谈当中。
再往后，随着生产力的不断改变，这个山村的村民也变得现实了，山地耕种技术传进村子，进山打猎的人越来越少，而关于蚩尤战神的传说，就真的慢慢演变成了一种再也无法主导当地山民生存意识的饭后之谈了。
族长对我们说，他也是从小听老人们讲起了这些故事，石碑上的字，他大部分不认识，只是听说上面刻了一些关于蚩尤战神的传说，并世世代代被供奉着。
我以为，传说就是传说，族长和这里的村民只是历史习惯性地对蚩尤进行着崇拜，而且这位族长似乎也没太拿着自己的神灵当回事，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把神灵交代过的事情给忘了？他自己说的故事里面，蚩尤可是禁止这里的族人对外宣说他的神迹的，更何况他还一个劲地在跟我们炫耀这位神灵的历史和真身。要我猜，这个族长八成是想通过编造这样一些非常吸引人的故事，合计着跟阿来合作起来炒旅游，毕竟现在的人在面对生存的时候，跟古人相比，想法要现实得多。
可是，阿来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问了族长另外一个问题，等族长回答完之后，我的这种认定一下子就受到了一些冲击。
阿来问族长：“你之前说，外来的人都不敢打你们村子，这怎么讲？”
鬼妹似乎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在一边督促着族长赶紧说。于是族长就像打了兴奋剂，拍着大腿说阿来是个好领导，既然对里的故事如此感兴趣，那他也相信阿来一定可以给当地带来投资，于是再次说起了当地关于蚩尤战神最后一个传说。
族长说道：“其实也不是我亲身经历的啦，但是我们村子里的上一任族长，是亲身经历的，那肯定假不了。你们听我说呦，那是一九四二年的时候啦，那个时候咱们国家不是在抵抗侵略者吗，有一支政府的军队不知道要执行什么任务，就进入了我们村子原来的地方，当时还从我们村子里找了一个人引路，都是国家大事，我们这些山民也要为国出力啦！可是谁想呦，这件事情被侵略者知道啦，就派了好几架飞机到林子上面转啊，在发现了军队之后，就哗啦哗啦投下了好多炸弹！”
“这分明就是挨打了，族长你怎么说人不敢打你们呢？”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位领导别急嘛，听我老汉说呦。”族长似乎不满我打断他的话，冲我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刚开始我们以为我们的军队肯定被炸没了，飞机走后，当时的族长就派了人去林子里找尸体啦，可是没想到呦，领导你们猜猜山民发现了啥子？”
“什么？”阿来随着族长的话问道。
“一个大鬼脸！”族长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都扭曲了，“我的娘唉，那飞机，在树林里炸出好大好大一个鬼脸，光是两个眼睛就有一个小湖湾那么大，有人在林子里看到过那两只眼睛，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呦！这也是我们的蚩尤战神显灵啦，从此侵略者就没有在我们这里出现过，飞机都不敢来啦！以前村子是没有名字的，就是因为我们祖先生活过的地方炸出那么一个大鬼脸，所以我们这个村子才叫鬼头甸子……”
我对族长关于近代的这一段传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已经非常靠近现代，而且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村子里岁数比较大的老人，应该还亲身经历过，我们要是想求证，那应该不算什么难以实现的事情。
正想继续问族长一些更加详细的内容，却在这个时候被阿来打断了，他对族长说道：“老族长，首先我非常相信您说的所有，我也很愿意帮助你们这个地方发展，但是今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咱们就先聊到这里，我这里有一些钱，你拿着。”说完，阿来就从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塞给了族长。
族长也没客气，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说道：“领导关心我们，我作为族长也实在是感谢呦！既然领导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做，那我老汉就不多耽搁你们时间啦，这样吧，我回头让村子里的人多准备点野味，晚上再好好招待各位领导……”
我正听得心里痒痒，阿来这莫名其妙的一棒子打断了我的好奇心，我有点难以理解，但在族长面前我也不好质问他什么，因此就跟着他出了战神祀，告别了族长。
阿来带着我们三个人开始往族长给我们安排的落脚大院方向走去，一路上杰克拽着我们给他讲关于战神的事情，就因为族长在说的时候他一句也没听懂。
我纠缠不过杰克，就跟他说了很多，但杰克听了一会儿，对我说道：“不如我们美国的雷神厉害！”
“都不是一个系列的，你怎么还对比上了？”我问道。
“不！”杰克边走边对我说道，“我的意思是，雷神的锤子，很厉害！”
杰克刚说完，没等我继续跟他调侃，却看到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多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冷不丁就对着走在我们前面的鬼妹甩了出去，而且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鬼妹的后脑勺上。
鬼妹在被石头击中之后，一个趔趄就趴在了地上，然后阿来在一旁冷冷看着倒下去鬼妹，无动于衷。
我被杰克的举动给完全震惊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而且看样子好像俩人早有预谋，赶紧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对一个女人动手？”
杰克对着我耸耸肩，竟然也是满脸惊讶，“what，大圣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回道，“告诉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说出来不保证不打你们！”
阿来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对杰克说道：“会审讯吗？”
杰克打出一个“OK”的手势，说道：“交给我吧，我保证她什么都会讲。”
“那你们俩负责这个人，我去处理其他的事情。”阿来说完就径自走了。
杰克走上前去，把鬼妹扛起来，然后迈过我们旁边一座荒宅的断墙，并对我说：“赶紧跟我来，不要被人发现。”
我心里开始怦怦直跳，在想杰克到底要干什么，看鬼妹的样子，应该伤得不轻，失去了反抗能力，他总不会是要……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阿来应该不会允许杰克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跟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系？
鬼妹被杰克带进了一间相对封闭的石头房间内，里面除了一些破旧的木头家具和一些大片的蜘蛛网，也没看到其他的东西，看样子这做宅子已经荒废很久了。
杰克把鬼妹放到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捆绳子，非常熟练地把鬼妹捆了个结实。
我又问杰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就告诉我，昨天晚上，阿来先是去了他的帐篷，并让他偷偷溜到公路上藏了起来，他在看到我藏完那两枚硬币又离开之后，就是这个叫鬼妹的女人，很快就找到了我放硬币的地方，而且还把那两枚硬币拿走了。回到帐篷之后，杰克发现阿来给自己留了纸条，说如果今天有人跟着阿来，那杰克在收到阿来信号之后，就趁着对方不备搞一次偷袭，然后审一下这个人。
“你要审什么？”我问道，不明白阿来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蓝眼睛只是让我审她。”杰克满脸无辜地回道。
这时候，鬼妹慢慢苏醒了过来，看到我们两个之后，表情非常阴沉。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去看她的脸，感觉这张脸看上去非常不舒服。但我在这种情况下，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只是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这张脸看着有点假。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要见卫老板！”鬼妹上来就对我们说道。
杰克走到鬼妹身边，围着她转了两圈，就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克，美国人，是蓝眼睛和这位齐天大圣的兄弟！”
“少跟老娘废话，有什么手段你就使出来！”鬼妹恶狠狠地说道。
杰克一改之前那种胆小滑头的状态，而是用非常轻蔑的语气说道：“我最初服役于游骑兵部队，后来又到了海军陆战队，在伊拉克战场打了两年仗，还需要我审你吗？”
“不必了！”鬼妹回道，“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们三个人！”
这是什么剧情？我完全懵了，对这样的故事情节感到有些吃惊。原以为杰克会对鬼妹做点什么，例如疯狂折磨一番之后她才会妥协。可是没想到，杰克只是做了一个自我介绍，事情貌似就结束了，实在是难以置信。
杰克看了我一眼，对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继续问鬼妹：“你叫什么？”
“徐海瑞。”鬼妹回道。
“你是哪里人？”杰克问道。
“你自己不会看吗？”鬼妹回道，“问点有用的吧，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就凭那个蓝眼睛怪物，你们觉得他能给你们争取多少时间？”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杰克回道，“那就按照你说的，我们换个问题，我们的人呢？”
“一共两拨人，全都被我们杀掉了。”
“你们替换了他们？”
“你既然知道了，就没必要再问了。”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鬼妹盯着杰克，冷笑道：“你一个外国人，竟然也敢管这种闲事！”
杰克貌似是失去了做为审讯者的兴趣，有点发狂地说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谁派你们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说完，我就看到杰克一下子从鬼妹的腰间抽出了她的匕首，并在鬼妹的脸上划了一刀。
我一看这事情明显不对，对一个娘们儿动私刑，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于是急得在一旁大叫：“杰克，你疯了！好好一张脸，就这么被你给毁了！”
这时候，我在鬼妹的脸上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只见被杰克划出来的伤口至少得有一厘米那么深，可是诡异的是，这道伤口并没有出现我想的那种血涌如注的景象，反而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再看鬼妹的表情，她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反而是在看到我和杰克惊愕不已的同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山中野宅中听到这样的笑声，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么深的伤口不流血，那只有一个情况才是这样的，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女人要么不是人，要么就是一个死人！我下意识就往后挪了挪身体，生怕这个可怕的女人挣脱了绳子对我们发难。如此诡异的气氛，我不敢保证杰克的绳子会一直有效。
杰克也被这意想不到的情况给吓傻了，他先是看了看我，发现我在出神，又吞了几口唾沫之后，才恢复了刚才那种审讯者的姿态，嘴里骂了一句。
我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她的脸不流血，没想到的是，杰克的思维跟我完全不一样，只见他手起刀落，竟然在鬼妹的脸上又划了一刀，而且这一刀所用的力度显然比刚才的更大。
此时我也管不了杰克这样做是不是过于残忍了，因为我依然看到鬼妹的脸上没有渗出一丁点儿的血色，这种感觉，就好像用刀子在一个充气娃娃的脸上割了几下子一样。我大叫起来：“你到底是人是鬼？”
鬼妹把裂开两道口子的脸转向了我，说道：“我一直没弄明白你是谁，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出现在这里跟你自身的表现格格不入，我劝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这不是你的战争！”
“我想知道你到底谁？”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想了一个问题，就继续问道，“在你们杀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
其实在问的时候，我也没指望她会告诉我什么，脸都开花了，眉头都不皱一下，绝对是块硬骨头。可是没想到，在我问完之后，鬼妹却思索了一会儿，继而说道：“你是说那个姓白的女人？她死了，我亲手杀死的！怎么，她是你的情人吧？”
听到鬼妹的回答，我并没有相信，也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直接进入了一种思考。我第一次发现我是如此的淡定，有演潜伏的特质。
鬼妹现在处于整个局面的劣势，她除了能够回避一些问题之外，并没有反击我们的筹码，而当我问到他关于白狐的踪迹时，她感觉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抓住了我的弱点，但很明显心理素质又不过关，因此她表现得过于急躁，直接对我进行出击，想以此来激怒我。但正是因为她过于想着进行反击，这反而让她那种得意的神色过于夸张和明显，在我的问题想要获得的答案诉求范围内，她这么做只能是一种画蛇添足，这足以说明她内心深处实际上是非常焦虑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第一次不紧不慢地走近了鬼妹，强作微笑地对她说：“杀得好，我早就想杀了她了，是她害我来到了这个该死的地方。她死了，我就解脱了！”
我用最真实的谎言对鬼妹的话进行了一次尝试性的反击。果不其然，在听到我的话之后，鬼妹的眼神中掠过一种非常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她立刻又恶狠狠地对我嚷道：“你们自己窝里就斗了起来，你们中国人输定了！”
我对鬼妹的这句话感到非常困惑，心说难道她不是中国人？我刚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战争不战争的，这充其量也就是一场不成规模的战斗，而且是偷袭。
可是还没等我问，杰克就一下子把我推到了一边，说道：“臭婊子你错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战争，但我知道的是，你输定了！”
杰克说完，举起匕首，对着鬼妹的心脏位置就刺了进去，其手法干净利落的程度，完全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胆小如鼠的杰克，而是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然后，我就看到鬼妹一翻白眼，倒了下去。
杰克从鬼妹的前胸拔出匕首，一股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我有些不敢相信，鬼妹就这么被杰克给杀死了。
“你为什么要杀死她？”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杰克干的，“她不是也回答了你一些问题吗？”
杰克试了试鬼妹的呼吸，确定她死透了，才对我说道：“她并不是蓝眼睛的人，还有那些人，都是假的，阿来已经去杀掉那些人了。”
“那你也没必要非得杀了她，一个女人还能威胁到我们三个大男人？”我抱怨道。
“齐，你不懂，这个女人只是一直在拖延时间，寻找逃脱的机会，她并没有认真对待我们的问题。”杰克对我说道，“这不是演电影，一旦有机会，她就会杀掉我们两个，我必须这么做，这才是战争。”
我无言以对，但也无法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走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不管这个女人是谁，我始终无法面对她在我面前死掉。杰克见我精神恍惚，就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服役时候的事情，他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在听完他的军队履历之后马上就妥协了。
我愣愣地摇头。杰克告诉我，美国游骑兵部队是美国特种部队的种子部队，审讯技能是进入这支部队的基础课程，关于这支部队审讯犯人的手段，知道的人肯定不会做出任何的反抗。因为任何的反抗都是多余的，被审讯的人通常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活着走出游骑兵部队的审讯室。游骑兵认为，干掉敌人远比感化敌人要安全得多，这已经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则。
杰克一直跟我解释说，他只是干掉了一个敌人，一个杀掉了很多好人的敌人，这在战场上一点都不过分。
可是我依然无法接受他的这种说法，有些泄愤地喊了起来：“这不是战场，你就是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恶魔，跟他们一样，都是魔鬼，都是畜生……”
我正歇斯底里地骂着，阿来在这个时候突然钻进了这个房间，我看到他浑身是血，身上有一些伤口，看样子肯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看到我在发狂，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拽到鬼妹旁边，对我说道：“看着！”
阿来说完，就解开了鬼妹上身的衣服，我以为他已经变态到了要虐尸的程度，刚要发疯一般阻止，却在阿来的示意下，看到在鬼妹的前胸口两边，分别有一道非常特别的口子。
在看到这两道口子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傻了，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同时，也想起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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