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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作品: 韶华可贪 |作者:飞雨千汀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21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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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沈素还略扬着的唇角不自然抽动两下,随即耷拉下去,面如死灰。

“怎么,姐姐不愿?”沈姮噙着淡淡的笑意趁势追问,柔和的神态却叫人觉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平日里能言巧辩的沈素噎在当场,领缘上的白狐风毛随风搔在脸颊,她的脸却阴沉着没有半丝表情。

沈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似是终于将这诙恠狼狈之态欣赏够了,礼貌的颔了颔首作辞,绕过她回兰月苑去了。

当夜苏嬷嬷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翌日天光乍亮,沈姮便带上翠影和马夫,赶着城门初开的时辰驱车出了城。

出长安南门后便是一条宽敞笔直的驰道,马车沿路一直驶向南方,约莫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龙泉驿。

原本沈姮昨夜去找父亲,是想通过他的安排住进驿舍,可既然靠不得旁人,便只能靠自己了。她从包袱里取出满满一袋银子,交给马夫下去打点。

龙泉驿是个前后有着三进院落的大驿站,统共近百间房,虽说大驿站对往来投宿人员的审查更为严苛,但房舍众多人员庞杂也意味着更易藏猫腻。

毕竟这年头鲜少有银两办不成的事。

果然不消半刻功夫,马夫便买通了驿丞称意而归,对着车内小声道:“姑娘,都安排好了。”

当日沈姮如愿住进了驿舍,要来的两间房皆在前院二楼,房门前的回廊直冲驿道,最适合拿来望风。翠影搬了个小凳在廊上,和马夫不分日夜的轮番守着。

如此,终于在三日后的傍晚,守到了“兔子”。且事态进展出人意料的顺利,宸南王竟真的投宿在了龙泉驿!

是夜,暮色初合,一片冷轮将夜幕缀得格外凄清。

外间的风卷过,携进几缕庭中暗香,沈姮正卧在榻上借半床月光晾干长发。

——驿站里盥洗不便,她已忍了整整三日,今晚委实挨不住了,才叫翠影给驿卒塞了银子,要来一大桶热水,将全身洗了个干净。

原以为今晚能早些睡下,谁知她才刚有了几许困意,翠影便急火火推门唤她:“姑娘!快来!”

昏昏欲睡间沈姮撇了撇嘴,下意识流露出一丝不满,可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蓦地睁开眼,扯了斗篷趿拉上鞋跑到廊上。

循着翠影所指,果真瞧见一行人身披银甲,业已行至了自己脚下。驿丞反倒缀在后头,两条腿快速倒腾着,一路小跑一样方能勉强跟上。

他们快速穿前院而过,往中庭行去。

可惜夜色昏昧,加之他们步履匆匆,沈姮并无法将人看清。

待队伍最末的驿丞也消失在视野,沈姮速速转回了屋内,打开北窗,此处刚好可以尽揽整个中庭。

一行人继续在她眼皮子底下行过,这回却是仅能看到个后背。饶是如此,她的目光还是很快从幢幢人影中锁定了一人。

一行武将们个个魁伟精悍,行起路来英威洒逸,难以区分其中不同。可女子似乎天生便有非凡的辨别能力,那是超然于五觉之外的另外一种感知。

便是凭着这种直觉,沈姮万分笃定自己目线停落处的那个背影,就是宸南王李玄璟。

他比八年前挺拔了太多,劲腰直背,龙骧虎步。沈姮一路目送他穿过中庭去往最后面的院子,这才敛回了眼神。

正巧此时翠影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楚,沈姮回头看她,见她正抱着左臂拧眉……目光下移,沈姮看到自己紧紧攥在她左臂上的手,后知后觉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我……我抓疼你了?”她迅速将手松开,体贴的给翠影隔袖揉了揉。

翠影摇摇头说没事,去难掩担忧:“姑娘刚刚不过看见个宸南王的背影,就紧张成这样?”

若不是宸南王脚下生风如踩流星,她的胳膊怕是要自家姑娘被掐出血来了。

此时沈姮的心跳业已渐渐恢复了正常,可她犹记得先前那擂鼓般的一幕。

她的确是有些怕的。

照理说她与李玄璟虽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也识于微时,攒下了几分无邪情谊,她也不明白为何再见之时会怵成这样。

半晌,才道:“许是以唯利之心对人,难免生怯吧。”

“这倒是,姑娘素来待人诚笃,如今却要想方设法的去接近别人,也真是难为姑娘了。”

沈姮反过来拍拍翠影的肩膀安抚于她:“你不必担心,我既决定了,便是能分出轻重缓急。再说过会儿我也只是偷偷溜进去好言相求,又不是拿刀架他脖子上胁迫于他。”

翠影点头,这时屋外响起“笃笃”两声,翠影前去开门,见来的是驿丞。

驿丞刚刚将宸南王一行延入后院安置好,突然就想起沈姮这边,心中惴惴难安。

她们并非官府办差人士,本不应住在官驿里,是他那日财迷心窍才放了她们进来,却不想如此凑巧撞到了枪尖儿上。姑娘家在官驿里很是点眼,万一叫宸南王看见她们,此事必会穿帮,这才忙里拨冗赶紧过来叮嘱上几句。

翠影甫一开门,驿丞便小贼似的一溜烟儿闪进屋来,迅速将门关上,神色略带慌张:

“我说几位,今晚驿里可是来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此时就下榻在后院儿!你们可得记清楚喽,万万不能靠近后——”

哏了下,他干脆改口:“不,是连门也不能出!今晚到明日,你们万万不可出房门半步,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可不是几袋银子能摆平的,只怕到时要将脑袋孝敬上!”

张皇铺饰的说罢,驿丞急忙退了出去,宸南王稍候还要沐浴,他得紧着下去预备。

沈姮嘴上答应着定不出门添乱,可待驿丞前脚一走,她立马就对翠影说道:“咱们去后院看看。”

“嗯!”

淡月朦胧,檐影混着树影投落在脚下,两个身姿纤盈的姑娘刚好可以掩映在其中,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二楼下到一楼,又沿着小道一直摸进后院。

大抵驿丞刚刚不只知会了她们一处,故而才会从前庭到后院都这么安静,没有一个人在外头闲逛。

路上时沈姮还在为不知宸南王下榻哪一间而发愁,待摸到后院一看,八个虎背熊腰的兵士如翼翅般列队戍守在某扇门前,皆目若鹰隼,腰悬陌刀,以防闲杂人等靠近。

显然,便是这间了。

“姑娘,这可怎么进去呀?”翠影着急道。

沈姮倒没被这阵势唬住,躲在一棵老槐树后头,兀自冷静的窥探两旁,最后颇有成算的指着一条北向小道:“那里通着屋后,后窗他们应该想不到派人把守,你先在此躲着,我去那边探探。”

“好。”翠影愣愣的点头,然后目送自家姑娘摸进了那条小道。

只是人才刚摸进去,片刻就又退了回来。

“怎么样了姑娘?”

就见沈姮一脸灰败,悻悻道:“跟这里一样,也有八个人守着。”

“那怎么办?”

“得想法子将他们引开。”

“可是怎么引呢?”

沈姮咂了两下嘴,突然陷入沉默。

既然一时想不到好的主意,主仆二人便继续蹲守在老槐树后守株待兔。

月色如练,洒落一地清辉,脚下石子上沾着的点点霜露泛出泠泠寒光。幸在冠顶枝桠旁逸斜出,参差交错,即便叶子早已落尽,也能在地上遮出一片昏暗来供她们藏身。

沈姮欲盖弥彰的掰来两把枯枝挡在身前,以图更好的隐藏自己。

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后,沈姮腿都酸得要蹲不住了,那门竟突然从里面开了!

李玄璟走了出来。

他已换了身挺括平整的松霜绿常服,外披一领玄裘,发以玉冠束起。行走间泥金的袍摆随步伐不断被提起、落下,系在领间的缁绦随风猎猎轻摆。

守在门外的几个兵士立马跟上。

这回沈姮终于迎上了他的正面,他朝着这个方向阔步行来,一线清光落至额面,使得整张脸明洁如玉曜。

一旁的翠影有些看傻了眼。

窃窃道:“姑娘之前不是说过宸南各地战事绵延,守边将士风栉雨沐,物资匮乏,宸南王数年间未曾做过一件新衣,年年都是缝缝补补,且沙场百战,满身皮肉没有一处是好的?”

“可这看着不像啊……”

沈姮也暗暗纳罕:“是不像。”

她对李玄璟的这些刻板印象,皆是源自李玄璟写回京师游索军费的奏疏上,圣上为鞭策朝臣,便时常将这些拿出来说道一番,久而久之流入民间,百姓皆知,一度传为美谈。

可眼前走过来的男人衣锦馔玉,仪容峻整,既没有风雨磋磨下粗糙黝黑的皮肤,也没有补丁叠补丁的旧衣,更没有一道外露的疤痕……

放眼瞧去谁敢说这是苦守国门多年的将领?

养尊处优的土皇帝还差不多。

“许是……许是难得进京为太皇太后贺一回寿,费了番心思装点门面吧?”沈姮只得为之前的话找补。

翠影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噢。”

转眼间李玄璟行至树前,委身树后的二人屏气凝神,周身一栗。

蟾宫正明,映在他笔直的背脊上,他在树下顿足,脸没入一小片阴影里,若不是背对着沈姮,这距离已相当危险。

从沈姮的角度看,倒恰好能瞧见他自下颏向上的小半张脸,且分外明晰。

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面上未现不虞,却自有一股阴恻恻的冷寒绕身。无端的,沈姮就觉自己的两条小腿儿有些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

许是蹲得太久了吧。

李玄璟启口,沉沉的声音自沈姮头顶飘落:“宋侪,你去给随行将士们说,待明日进长安后务必谨言慎行,收起在宸南时的那套作派,换上旧布甲,旧棉靴,行事越低调越好。”

“喏!王爷放心,属下之前便已叮嘱好了,今夜再去传达一遍,明日必不会出纰漏。”那个叫宋侪的副将爽朗应完,又将声量略收了几分:

“还有王爷那些价值千金的华冠锦服,以及各国纳上来的连皇上都不曾见过的美玉名器,属下也都仔细收起来了,长安小住的日子只得委屈王爷暂先穿穿这些俗物了。”

语落处,宋侪略带悯愧的目光停在李玄璟的裘氅和玉冠上。

在凡人面前这些能算名贵之物,可在他家王爷面前这些与麻袋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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