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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

作品: 韶华可贪 |作者:飞雨千汀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21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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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璟将两手往身后一负,一副不拘小节的作派:

“无妨。”

之后他又对其它几人也交待了一番,最后与众人一同出了院子,各自都有要紧事去办。

沈姮和翠影终于得以从树后出来。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自动略过一些令人尴尬的话题,翠影问:“姑娘,守门的人没了,可屋里的人也走了,那您还进去吗?”

“进,当然要进。”沈姮笃定的分析道:“宸南王来驿站仅带了几个亲随,证明随护的千余铁嵬军就在附近扎营,他们现在八成是去营帐了,很快就会回来,趁现在埋伏进去正好!”

简直是天赐良机。

带着一脸喜出望外,沈姮接下来便吩咐:“翠影你还在这继续藏着,我一个人进去。”

交待好,她便轻踮起脚尖儿潜进了李玄璟的房间。

不愧是专门收拾出来接待贵人的上房,这里与沈姮她们所住的屋子十分不同,陈设精洁,全然不似驿站该有。

轩敞的屋子被两架柏木彩绘座屏隔成了三小间,除开进门的明间外,一头是摆有床榻的寝间,一头则空间略狭仄些,摆着衣橱木桁等物,角落里的紫铜双耳篆正散着淡淡清味,香风绕砌,幽微而断续不绝,沈姮也说不上此间是作何所用。

她绕屋踱了一圈,思忖着自己藏身在何处较好。

最先是想着藏在床上。雪银钩将销金帐束得层层叠叠,钻进去刚好身型能被完美遮挡。

可是略一想又觉不妥,莫说是位亲王,便是寻常男子的床随便踩上去也有些冒犯,毕竟是来求人的。

随后她又瞥见一张檀木长案,三面皆有镂雕莲纹的花罩,灯烛就摆在案头,正所谓灯下黑……若她爬进去,想来一时半会也难被发现。

可是又一想还是不妥,等李玄璟的手下退出后,她得顶着他的目光从案子下面爬出来,委实不雅。八年过去了,她毕竟不再是那个可以钻狗洞去找他玩的黄毛丫头。

沈姮一手抱胸一手捏着自己下巴,思来想去,很是难为。

便在这时,蓦地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

不会这么快就折回来了吧?她心里不免打了个突,忙去窗边伸手在明纸上戳了个洞,眯眼窥探外头。

溟茫夜色下,几个驿卒正合力抬着东西往这边来,东西看起来还很重,也不知是什么宝贝。

一时也顾不得好奇这些有的没的,沈姮四下里看看,踌躇一瞬后跑进那个小隔间里,将衣橱打开“咻”地一下便钻了进去。关好橱门时恰逢屋门被人推开,一切都刚刚好。

选择这处,是因狭窄逼仄她猜那些驿卒不会进来,可谁又能料到那几个驿卒抬着东西径直就奔了小隔间来!

东西重重落地的一瞬,沈姮的心也猛地一提,生怕他们打开近在咫尺的橱门。好在几个驿卒未多耽搁,放下东西立马便退了出去。

外头半晌没动静,沈姮忐忑地将橱门推开一条缝,两下看了看,发现人都走了,可隔间里多了一只硕大的木桶。

桶里盛满了热水,雾气氤氲在小小的隔间上空,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宸南王要沐浴?

所以这里其实是他的浴间?

这答案闪过脑海,将沈姮吓得不轻,她挑来挑去竟挑了个最不好藏身的地方。好在此刻人尚未回来,她还能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大不了以后再找机会求他。

带着这念头她慌里慌张从橱子里爬出来,人刚到立屏前,忽听得外间门响,又有人进来了!

纷沓的脚步声让沈姮意识到来的还不仅是一人,不由急得额上沁出层薄汗来,蹑手蹑脚忙又回到衣橱里老实藏好。心里暗暗祷念可别是宸南王,最好是两个来寻他的手下,看到屋里没人立马便能离开。

然而老天似乎有意戏耍她,最先进屋的那个闷沉脚步声一顿,跟着便是一句劈头盖脸的训斥!冷厉的声音穿过座屏传入浴间,沈姮自然听得出这是李玄璟的声音,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

被李玄璟严厉责备的那个手下生生擎着,不时应上一句“属下知罪”、“属下再也不敢了”、“求王爷恕罪”……

仿佛犯了多大的过错。

可沈姮听来,不过就是些军容军纪方便的极小失误,远不至如此苛责。看来传闻里的铁嵬军军纪严明军容整肃倒是真的。

不过眼下她也没立场去管旁人,毕竟她自己的处境也十分艰难。身处这逼仄的衣橱里,她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她不敢将橱门打开,只透过镂雕花纹中的一个小孔隙向外窥伺。之前屋内仅有几盏小灯,光线昏淡,此时外间的大灯树已掌亮,外明里暗,倒也能看得分明。

孔隙正对着小隔间的窗,沈姮开始衡量若此时蹿出去从窗子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但想到外头守着的那八人,便知没什么可能,旋即打消了这个蠢念。

外间被李玄璟严厉斥责了一通的手下,再三请求宽宥后,李玄璟终于开恩般说了句“滚”。

沈姮想着哪怕当下李玄璟再如何心情不虞,自己也不能从这衣橱里生耗下去,万一那个手下一走他就进来沐浴可如何是好?到时她便真的被堵在这里出不去了。

是以她咬着牙攥了攥拳,准备此时冲出去向李玄璟赔罪。

然而微抖着的手刚刚触上橱门打算向外推,正好听见李玄璟说:“狗皇帝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她的手骤然一僵,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狗……皇帝?

当今圣上不是他的亲皇兄么?虽说并非同一母妃所出,一个占着长,一个占着嫡,圣上大他整整二十岁浑似两代人,但到底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对方如今又是九五之尊,这未免也太大言不惭了。

且若传到圣上的耳朵里,是为大不敬,必然是要被问罪的。

想到这里的同时,沈姮也明白自己今晚大约是出不了这衣橱了。李玄璟如此大不敬之言被她听到,只怕不等她开口求和亲进言之事,他就会先要了她的小命。

她虽不知他与当今圣上有何过结,但却明白权柄倾轧面前,他们那一年的总角之谊显然没什么份量。

沈姮将手收回,瑟瑟向里缩了缩,已是做好在这橱间里久战的准备。

须臾后那名手下终于退下,当闷沉单一的脚步声临近时,沈姮知是李玄璟往小隔间来了。

她心如擂鼓,手紧紧按着胸口,生怕跳得太离谱会叫李玄璟察觉。她干脆将眼睛阖上,彻底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李玄璟修长的五指轻轻在水面刮了一下,试得水温刚好,遂抖去指端的水珠,开始自行宽衣。

身为亲王他身边自不缺人伺候,但宽衣解带这等事却从不假手于人。

戍边这些年来,每日甲不离身剑不离手,于一名武将而言袒裼裸裎之时亦是最脆弱的时候,经年积养下的警惕性,让他已不习惯被人看到自己这面了,哪怕是身边最心腹之人。

他赤足迈入木桶,修劲的长腿跨过桶沿时并没费吹灰之力,随着他身子渐渐矮下去,热汤没过他肌肉虬结的小腿,精壮紧实的腰杆,健硕坚实的胸膛……

热汤浸没他的全身,四肢百骸俱觉舒爽,奔波一路所沾染的风尘皆在这一刻涤净。

最后他干脆将脸也往水下一埋,屏息良久后倏地将头扬出水面,湿发甩落无数水珠的同时,喉中亦痛快的溢出了一声!

橱间里正强自镇定的沈姮,在听见这声动静后心骤然又掀起一阵狂跳,忍不住猜测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叫?

她悄悄将一只眼凑回到那个孔隙,向外看了看。

非礼勿视的道理她懂,可是以眼下情形,值得变通。

木桶很高,与沈姮坐在衣橱里的视角相平,她能看到李玄璟露在水面之上的赤膊,看不到其它。饶是如此,她的脸还是瞬间刷红,一路蔓至耳根,滚烫滚烫,犹如一盏火炉!

年才及笄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可是沈姮还是想不通,他明明无事地坐在桶里,为何方才无端闷吼一声呢?

李玄璟枕在桶沿上,臂膀架在两侧,他缓缓阖眼,打算静下心来想一想明日进长安之后的事。

大唐十道,属宸南所辖领域最广,统御三十六州,郡县百余。他此次由宸南道最南端的中州来长安,千里之遥,一路朝行夜宿倍道兼行,才赶在万寿节前近了长安。

长安居,大不易。

民有民的苦,官有官的苦,而他的苦,便是苦于回首。若有可能,他情愿余生都不再踏足此地。

然而近来皇祖母不甚旺健,命人捎话到中州,说去见□□皇帝前想再见他一面。

李玄璟想起幼年时曾受皇祖母的百般疼爱,遂决定在万寿节回京一趟,好不让自己抱憾。

回京的一路他都紧绷着心神,将马催得快些再快些,如今终于到了长安城外,他心劲松下,疲惫感和倦意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双目轻阖容态沉静,凝在眉梢的水珠滴落到肩头,又顺着一缕贴在肌肤上的湿发流经胸膛,最后没入水中。

良久,他都一动未动。

难道睡着了么?沈姮不禁猜测。

自边关奔波入京必是舟车劳顿,军中之人粗犷,倒头就睡也算正常。

倘若他真的在这儿睡着了……

沈姮不禁生出新的主意来。

的确,之前她已做决定等李玄璟回床上安寝之后再逃,可她仰脸看了看悬在头顶的一件簇新中衣,猜这八成是他沐浴过后要换的衣裳。

所以,她大抵是无法在衣橱里安然藏到他就寝之后了。

既动了要趁此刻逃出衣橱的心思,沈姮的心难免又鼓噪起来。她刚刚已筹划好了路线,此时逃出去只消暂时委身到明间的长案下,待李玄璟沐浴完回到寝间真正入睡后,她再设法让翠影从外配合,引走戍卫的兵士。

通常夜间戍卫不会留那么多人,多半是八人轮值,两两一班,这样翠影便有望成功。

如此筹谋着,沈姮悄悄将橱门推开了一道缝,蹑手蹑脚爬出来时,木桶中的李玄璟依旧睡颜稳静,呼吸匀长,半点没有要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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