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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在车上相偎着小憩,沈姮觉得自己脑袋似枕在海浪上一般,伴着马车的颠簸昏昏沉沉。待回到长安时,天光已亮。
醒来后她给翠影叮嘱了几句,大抵就是过会儿回到府里若遇祖母和父亲斥责,不必强行解释,左耳进右耳出便是。毕竟这次龙泉驿一行遇到了许多麻烦,还是不叫他们知道的好。
只是让沈姮没猜到的是,当马车停在伯府门前时,正好遇到沈素带着丫鬟出门,见她坐在马车上正掀着车帘往外看,沈素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哟,四妹妹这么早出门,这是赶着要去哪里?”
沈姮、翠影,连同马夫俱是一愣,难道府里众人还不知她们已离府数日了?
一时间沈姮也拿不准沈素这话是不是揶揄,于是干脆将帘子一放没去理会,让马夫直接将马车赶去西侧,由车马门入院。
沈姮回到兰月苑时,苏嬷嬷正在她房里拿鸡毛掸扫净着床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见她的一瞬,悬了几日的心才终于落定下来,丢下鸡毛掸疾步走了过来,将她拥住。
打从照料沈姮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分开一日以上,何况还是去办这么凶险的事,苏嬷嬷自是无法放轻松。
苏嬷嬷口不能言,泪水却是再也憋不住了。
待她情绪稍缓一些时,沈姮才问:“嬷嬷,那封信呢?”
走前的那晚,沈姮原是要与父亲讲明并辞别,奈何撞见秦氏与沈素背后嘴碎,一气之下坏了原本的计划。故而她特意在走前写了一封留书,内里讲明原委,叫苏嬷嬷在她走后父亲过来问时再将信交给他,算是先斩后奏。
可此时苏嬷嬷去将信取来,原样交还给沈姮,沈姮看了眼封皮,并无拆开过的痕迹。
“这么说,父亲和祖母根本不知道我离府的事情?”
苏嬷嬷点头。
一时间沈姮不知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那么一个大活人,偷偷离家整整四日了,除了本就知情的人外,竟无一个人发觉。
原来她在这个家里,是如此可有可无。
风拂过窗槛,摇动挂在一旁的银铃,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勾起许多儿时回忆。
父亲送她这挂银铃时,她才是个只达他膝头的小不点儿。父亲将她举在肩头,拿她胖乎乎的小肉手去够银铃,每响动一回,她便被逗笑一次,起初父亲也跟着哈哈大笑,可后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许是那时父亲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听不懂大人话,这才在她面前没个顾忌,告诉她这是她阿娘当年的陪嫁,后来阿娘出了府,这些旧物便也跟着被下人收走,直到再后来阿娘死于一场大火,父亲才又将这些东西找出来缅怀,打算在她长大一点后留予她作个纪念。
故而曾经沈姮坚信,父亲与阿娘是真心相爱过的。
可是故人渐远,回忆渐淡,一切的一切也说不清了。
如今秦氏和沈素,才是父亲最亲近之人,而她,在这个家里日渐尴尬。
霎时间沈姮忽然觉得嫁人也不错,若不是圣上要她嫁去那么远的南诏,且还有性命之憂,她倒真觉得是一种解脱。
是日正午,日头正和暖,沐过浴后沈姮便坐在花厅里就着阳光晾晒头发。
她懒洋洋趴在小圆案上,满头青丝如瀑泻落在案台,翠影伸手摸了摸,笑吟吟道:“姑娘这头发养得真好,比奴婢摸过的最滑软的丝绸都还要滑软上几分。”
见沈姮兴致寥寥,她继续说道:“已经差不多干了,过会儿奴婢帮您梳个现下长安最时兴的新发式吧?”
沈姮依旧不为所动。
其实她明白翠影是有意哄她,可是眼下她又哪有那些心思呢?李玄璟已住进了王府里,不像驿站一袋银子便能打发,想再近身难如登天,除非敢冒一冒险。
翠影不死心,再开口劝:“姑娘放心,咱们既已买通了人手去盯梢,宸南王一但离府便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届时不论他去茶肆还是酒馆,咱们尾随上便是!”
沈姮颇为无语的乜她一眼,问:“他如今三公九卿尚且应付不过来,你觉得他会有空暇去茶肆酒楼么?”
“那姑娘昨日让小六花重金去黑市雇那两个轻功极佳的探子是做什么?”
小六便是这次随她们同去龙泉驿的马夫,因着嘴严实才被沈姮选中,这次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回来竟也没漏出半点口风去,故而更得沈姮的信重。
有些事的确翠影和苏嬷嬷出面去做都不方面,男儿就没这些顾虑,就比如这次去黑市上雇探子。
沈姮撇撇嘴,“我是要他们帮我绘出宸南王府的地形图。”
“姑娘难不成是想偷溜进去?!”翠影一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小,震惊之下近乎是喊了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之前在驿站做的事,其实与此也无太大差别。王府守卫森严,驿站旁又何尝不是驻扎着千余铁嵬军。
既然自家姑娘已决定好了,她一个丫鬟又有什么好怕的,龙潭虎穴,刀山火海,闯便闯了。反正坐以待毙也迟早是个死字。
心里慢慢接受这个计划后,翠影愈加不解:“既然姑娘已有所安排,为何还闷闷不乐的?”
“哎——”沈姮重重叹了一声,抬起脸来时有些无望:“按照约定,他们昨晚夜探宸南王后,今早便应将绘制好的地形图送来。可是现下都已这个时辰了,却还未送来,八成是出事了。”
“那现在怎么办?”翠影不由六神无主起来。
沈姮看看她,道:“你不是要给我梳个当下长安最时兴的新发式?”
“然……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去宸南王府,递拜贴求见宸南王。”
后晌,沈姮让小六驱马车果然去了宸南王府。王府门前两只石狮都比别府高大上些许,更有兵士门前列戟。
小六上前去递拜贴,这拜贴上书了安信伯府的名义。
不过沈姮昨日已暗中打听过,打从宸南王回了王府,拜贴便如雪片一般纷呈而至,无不是三公九卿及世家望族。据说英国公和鲁国公的登门拜会的日子都定在了万寿节之后,故而她心中有数,即便是属了安信伯府的名义,多半也是排不上号的。
果然,很快小六就一脸悻悻的将拜贴原封拿了回来。
“姑娘,他们叫咱们下月再来。”
沈姮倒也不恼,只回到马车上,吩咐:“去侧门看看。”
王府大院里正门的门房的确最会狗眼看人低,小门驱着马车很快来到王府的侧门,即便是侧门,也同其它府上的大门一般气派。
他再次将拜贴呈上去,同时塞了些银子打点,这边的门房倒是说话客气一些,只是对于拜贴和银两依旧坚绝不肯受。
沈姮心知靠伯府的名义来求见是无望了,于是从腰封里掏出一方帕子,仔细展开,露出内里包着的一枚墨玉扳指。她将这扳指将给小六,“你拿这个去试试,就说是宸南王的一位故人有急事想求见。”
小六将这扳指交给门房,门房看了看,觉这东西不俗,确似有来头,不敢生拦,于是嘱她们在此稍候,待他进去通禀。
见终于有了一线机会,翠影不由欣喜的看向沈姮,“得亏姑娘当年没将那枚扳指当了!”
一件儿时旧物引出往事,沈姮笑笑,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那时她不知李玄璟的身份,也不知他的名讳,只管他叫小哥哥。她每日爬进院子里去看他,久而久之,他渐渐发现一个怪异的地方,于是问她:
“你为何就这两件衣裳?每日不是穿黄的那件,便是粉的这件。”
沈姮对这位相识近一年的小哥哥并无避忌,便将继母秦氏苛待自己的事情如实讲了,心中委曲一股脑倒出后,她小小心思倒也舒服了不少。
未料李玄璟竟豪爽的将颈间坠着的一枚墨玉扳指塞给她,道:“那让你乳母去把这个当了吧,拿着钱买你喜欢的裙子穿。”
彼时沈姮虽不知这扳指有多贵重,却也当场动容的掉下金豆子来。
后来她带着那个扳指回了家,却未舍得将它当掉。那扳指一直被李玄璟贴身戴着,她能想象必是于他而言极有意义的东西,待翌日她想将扳指还给他时,那院子却已人去楼空了。
时隔八年,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这枚扳指?
须臾后,门房小厮空手回来,朝着她们摇了摇头,便要将门关上。小六连忙伸腿拦住,“王爷还是不肯见我家姑娘?”
小厮再次摇头,不置一词。
翠影跳下马车,上前去质问:“那我家姑娘的扳指呢?”说着将一只右手伸过去,摊开索要。
那小厮还是摇摇头,不说一句便急急将门给关上了。
翠影万分震撼,握拳砸了十数下门,被沈姮撩窗叫住:
“罢了,也算物归原主。”
“可若是被黑心的奴才私下贪了怎么办?”
沈姮闻言怔住,她倒是未想过这种可能,现下想来,若李玄璟还能认出那东西,不应毫无反应。若已认不出,便会叫门房将东西打退回来。就这么将东西扣下对人却不闻不问,的确有些不对劲儿。
正踌躇间,几个着统一式样裙衫的女婢打侧门回府,沈姮见她们各自掏出腰间的制牌出示给门房看了,才一一被放进去。
不由有些惊叹:“王府的下人居然多到门房都认不过来?”
“也不仅仅是多,据说宸南王府的女婢皆是由皇上和太皇太后赏赐,而门房的小厮八成是宸南带回来的,本就是三波人临时凑在了一府里,难免彼此面生。”小六常出府办事,故而听来的见闻也多。
听着这话,沈姮突然就有了主意。
王府门前拐角的某个小巷子里,小六正扛着一个刚刚晕倒的女婢往一棵大树后面去,将她藏到树干后面,他双手合十拜了拜当作赔礼。
“姑娘见谅!只是借您外衣一用,待我家姑娘用完便会归还,到时叫您也打我一闷棍权当是报仇了成不成?”
诞着脸说完,小六便叼了根草棒席地而坐,守着身后的女子。这女子是刚刚被他敲晕的,此时沈姮已换了她的衣裳拿着她的制牌,进王府去了。
适才递拜贴时沈姮并未下马车,门房的小厮仅见过小六和翠影,是以等沈姮穿着女婢的裙衫出示制牌换了个身份回来时,门房并未认出,轻松便叫她蒙混过了关。
进府后,置身诺大的宸南王府,沈姮不禁陷入迷茫,李玄璟的房间会在哪处呢?
没能拿到王府的地形图,即便她如今顺利混进来了也只能瞎猫似的乱撞。她原本猜测宸南王的房间必是整座王府内最为宏丽的地方,然而顺着游廊胡乱转了转,发现王府里三步一回五步一折,处处是檐牙高啄奇伟华美的楼宇,委实难较出高低来。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找人为她指个路……
这时恰巧一个女婢经过,手上挽着提盒,走路时偶尔有灰□□末从松动的接口处漏出,看样子是个专司逐屋清理香灰的下人。
沈姮当即灵机一动,唤了声:“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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