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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最后的叮咛

作品: 太岁 |作者:priest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14 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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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阿嬷放下、放下啊混蛋——」阿泰甩着鼻涕眼泪怪吼,只觉得眼前的小巷越骑越长,路也越来越宽,像是变成了大道一般,一辆公交车远远停下,阿姑竟然落了下来,跟着一票乘客,上了公交车。

「干!」阿泰急忙煞车,将机车一甩,奔冲上去,追上了公交车。

狮子、老虎们也一一攀上那辆公交车,或抓或咬着,公交车车窗迷茫,看不见里头情形。

「阿泰小心!」阿关紧追在后,只见那公交车弥漫着诡异气氛,四周像是鬼打墙一般,和他那时初遇上鬼夫妻的情景颇为相似,这是阿姑的奇异法术。

鬼公交车缓缓驶动,阿关石火轮已经追上,拉动车头一举冲上了公交车顶。

精怪们也早都趁着公交车停下载客之际,全攀爬上了公交车顶,全都听着阿关号令,不敢擅自妄动。

「白石宝塔呢?」阿关急急问着癞虾蟆,癞虾蟆慌乱摇头说:「呱呱!我带着宝塔救援老庙,打斗中掉了,应该还在广场上……阿关大人原谅我,呱!」

「那好,大伙别擅自乱跑,这公交车很古怪,阿泰已经上车了,我们赶快进去帮忙!」阿关在公交车顶上往前骑着,隐约只觉得这公交车顶似乎变得十分宽阔,这是阿姑的结界法术。

「阿关大人,从这里进去!」绿眼睛狐狸揭开了顶上一扇天窗,喊着阿关。

阿关招呼一声,领着精怪虎爷,从公交车天窗钻进了车厢里。

大伙儿跳入车厢,只见车厢两端宽阔漫长,哪里是公交车,根本像是火车一样。

公交车两旁的座椅、车窗,都爬满了枯黄藤蔓,冰冷而阴森,那些座椅大都是残坏的,弥漫着一股铁嗅味道。

漫长车厢阴森黑暗,飘动雾茫茫的红烟,有些车窗还闪着紫青色的光芒,看不出外头景色,只感觉得出来车子摇摇晃晃往前驶着。

几个鬼乘客坐在座椅上,一见阿关等从天窗跳下,全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往阿关走来。

「阿泰——六婆——」阿关挥动鬼哭剑,砍倒那些扑来的鬼乘客,他在迷茫红雾之中,见到阿泰便在前头不远处,被几个脸色苍白、毫无血气的乘客抓着、咬着。

阿泰愤怒哭吼,怒瞪着那不停往车厢后头退去的阿姑,阿姑的断手仍淌着血,不停冒烟,气喘吁吁地提着六婆,六婆让黑丝缠满全身,腰间破口好大,垂挂着肠子内脏,一动也不动。

「六婆、六婆!」阿关见到六婆惨状,又是悲痛又是气愤,接连劈倒几只鬼乘客,领着精怪狮虎们往前冲。

阿泰怪叫怪嚷着,似乎还不知道阿关就在十来公尺的后头赶来,他大衣里头的符箓都掏得差不多了,只能一股劲地甩着双截棍,又打倒一个正要起身的鬼乘客,死命地追着阿姑。

阿姑断手垂着,抓着六婆往后闪去,闪进了更为浓厚的红雾之中。

「把阿嬷还我——」阿泰哭嚎吼叫着追进了那阵大雾中。

「快追上阿泰!」阿关指挥着虎爷精怪们,在这狭窄通道中,自己追赶的速度显得缓慢许多,他转头一看,只见到石火轮还挂在公交车顶天窗边,他用心念召唤,催动了石火轮落下窜来。

虎爷们飞奔着,往那阵厚重红雾冲去。

阿火奔得最急最猛,牠是守护六婆老庙的虎爷,是六婆、阿泰从小看照到大的虎爷。

那红雾前方的车厢开始扭曲,往中央挤压,像是一道门要关上似地,那入口越来越小。

阿火猛烈飞跃的势子一点也没有减缓,先是跃过了前头好几张堆在一起的破烂座椅,闪过几只鬼乘客,踩踏上车壁和玻璃窗子,借着反弹猛一飞扑。

只见到阿火彷如化为一道飞天红色焰火,穿过了那挤压变形得几乎要合上的车体。

细窄的入口、那些碎裂的金属车体,在阿火身上割出了一道道可怖的伤痕,却阻不下阿火的冲势。

阿火冲进了红雾,但后头的狮子老虎们追赶不上,一个个都撞在已经密封的车体大墙上。

牙仔怪叫着,用爪子去扒那扭曲挤压成一堆的废铁,也无法扒出什么来。

后头,阿关骑着石火轮赶来,四只精怪们负责断后,紧紧跟着阿关。

两旁的锈铁椅子崩裂扭动,螺丝钉一一弹飞,破烂铁枝张扬晃动,像是一只只铁爪子般地来回抓击。

癞虾蟆一个不留神,让这铁爪子抓破了肚子,刮出好长一条口子。

「虾蟆!」老树精、绿眼狐狸抢了上去,将癞虾蟆往后抬,小猴儿没了铁棒,随手在地上抽出了生锈铁枝,在前头乱打,抵挡着铁爪子的攻击。

阿关避开了两爪抓击,以鬼哭剑还击,砍落了铁爪子一根指头。

「哇!」阿关觉得背后吃痛,转头一看,后头的座椅也化成了三只爪子,其中一只抓上了他的背,抓出长长血痕。

阿关忍痛还击,也注意到四周的奇怪爪子更多了,他本来想让石火轮开路,但石火轮却让一堆铁条爪子抓得动弹不得。

那些铁条爪子上一根根指头不断挥动突刺,阿关举剑格挡还击,铁条爪子刺得又快又急,阿关起初挡得十分吃力,跟着却渐渐顺手。

阿关想起了在福地时与章鱼兄对练的情形,好些阵子没练剑,都生疏了。

鬼哭剑上闪起了黑雷,阿关抓准时机,结结实实砍在一只爪子上,将那爪子从中砍成两半。

铁爪子似乎十分惧怕黑雷,让黑雷一炸,一下子破碎断裂,炸成了普通铁锈碎块。

阿关突破重围,抢到了癞虾蟆身旁,对牠施下治伤咒,总算止住了癞虾蟆肚子的血。癞虾蟆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虚弱吐着泡泡。

四周的铁爪子大都让阿关斩碎,虎爷们在那扭曲变形的车体墙前转着圈,无计可施,一只只都只能不停张开嘴巴虎啸狮吼着。

「这墙也是结界,我能打开……」绿眼睛狐狸伸手按了按那墙,鼓足力气念咒,霎时紫雾弥漫。

绿眼狐狸才正念咒念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往后一跃。

车壁上突然隆动翻腾,一张大脸隆起现出。

大鬼脸打了个嗝,大口一张,十来只鬼乘客滚了出来,挣扎起身,怨毒地大叫着,虎爷狮子们再度出战,扒着、杀着那些鬼乘客。

大脸又张一口,又吐出一批鬼乘客,接着两边壁面抖动,伸出了左手和右手,抓击着虎爷。

「可恶、可恶!」阿关愤恨至极,他见阿姑这车上异术竟如此之多,怎么也无法赶上阿泰,不知道他在那头遭遇到了什么事。

阿关一声吼叫,抓着鬼哭剑冲上乱杀,大鬼脸双眼圆瞪,挥动双手去挡,他那鬼手有一扇门那么大,颜色暗沉沉地,还有些鳞片。

阿关闪过大鬼脸一记爪击,回击一剑划过大鬼脸手背,划出了长长血痕,血痕冒出了黑烟。

大鬼脸正要怒吼,一根枯枝迎面插来,插进了大鬼脸眼睛,是老树精跟在后头助阵。

阿关趁机左右挥剑,将大鬼脸双手几根指头都砍落,断处都冒着黑气。

大鬼脸张口要叫,碰地一声门牙都爆裂了,是铁头的头锤攻击。

大鬼脸受了一轮猛烈攻击,轰隆隆地要遁入车体逃跑,鬼哭剑直直飞窜而来,插入大鬼脸额头正中,黑气猛烈炸出。

「好小子……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奇异的声音响起,大伙都怔了怔。

阿关循着声音回头,只见远处车厢那头的红雾愈渐浓厚,几个身影穿过红雾,当中一个高瘦家伙穿着大袍,枯瘦的双手下垂,两只眼睛凹陷闪耀着红光——

顺德大帝。

顺德大帝身后隐约可见还跟着几个官将首。

「是你这混蛋,你终于出现了……」阿关恨恨骂着,精怪们心知不妙,全聚在阿关左右,准备一拚。

「得来全不费功夫……」顺德大帝冷冷笑着,他本来便是一张黑脸,此时更多了几分狼狈苍老模样,看来倒像个流浪老人,一点也没有「大帝」样子。

老树精抢着开口说:「顺……顺德啊,阿关大人现在已经不是太岁啦,他和你一样,流落凡间,躲藏主营神仙捉拿……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呀?」

顺德大帝先是冷笑几声,接着恨恨地说:「我被主营神仙们囚禁折腾,元气大伤,潜逃出来以人气补身,炼些手下重整旗鼓,你们这些蛆虫鼠辈,偏又要来捣蛋,自投罗网,怪不得我!」

「上一次,你从宝塔里头逃了,这一次,你该如何脱身?」顺德大帝说完,又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数个月前那威风模样,此时又回复了几分。

「当然是杀了你脱身。」阿关冷冷地响应,知道顺德大帝当初吸纳信徒精气加强自身魔力,所以强极一时,但在那之后,魔力逐渐消褪,且经过主营囚禁,力量更为衰弱,此时或许可以一拚。

虎爷狮子们也在阿关身前排成一列,此时鬼乘客已给杀尽,大鬼脸也已死去,虎爷大都受了伤,喘着气,尖爪子在地上扒着,大战一触即发。

「好孩子……好勇敢……」顺德大帝手一招,像是下命令一般:「你可知道,我在那雪山主营受尽了多少苦头?你可知道那些神仙是如何折腾我?这可都是你害的……小子……」

「还不都是你这混蛋咎由自取。」阿关恨恨地说,他妈妈受到邪术蛊惑、翩翩身中绿毒、六婆肚破身亡,都是由这顺德而起,新仇旧恨掺杂在一块儿,阿关可恨透了这顺德大帝,此时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他努力稳着身子,感应到太岁力在体内激昂流窜,在身上的伤处不停的轻拂流动。

红雾后头的官将首向前动了动身子,似乎抬着个大东西。

阿关看清楚了,是一只大箱子。

是摆放着化人石的大置物箱。

「顺德——」阿关脖子上突起了青筋,身上泛起黑雷,怒吼一声向前冲去。

「阿关大人!」老树精大嚷着,招呼着精怪虎爷一同追上。

几只官将首杀了上来,踢翻了那些早已精疲力竭的精怪和虎爷,将阿关团团围住。

「小子,这下你该明白,刚刚那厮唤我,我怎么没现身了吧。」顺德大帝冷冷笑着,眼中冒着精光,原来顺德大帝一直随着阿姑,一同攻打老庙,但见癞虾蟆一伙赶来,知道阿关在这附近还有据点,且就在这附近,他遣了一半的官将首下场助阵,自个却和另一半的官将首循着细微的灵气,找着了藏有化人石的公寓住所。

顺德大帝邪化之前虽是小神,却也上过几次天庭,知道完整的备位计划,对这化人石大蛹,也略知一二,便顺手劫了。

「小子,我要让你受到最大的痛苦……」顺德大帝冷冷说着,伸手揭开了大置物箱的盖子。

「你敢——」阿关愤怒大吼,踢倒一个官将首,再一剑刺进了另一名官将首脑袋,用全身的气力,往顺德大帝冲去。

在那扭曲变形的车体大壁的另一面,红雾弥漫之中,是阿泰和阿姑间的追逐。

全身满布割裂伤痕的阿火紧跟在阿泰身后,撞翻那些试图拦住阿泰的鬼乘客。

「你想救你阿嬷……真是乖孙子……要不要当我孙子……我都没有孙子……」阿姑奸笑,一边说话戏弄着阿泰,往车厢更深处飞窜。

六婆的尸身挂在阿姑手上,随着阿姑乱飞而晃动,黑丝底下一只半睁着的血眼茫茫然,身上的血几乎要滴干了。

阿泰还抱着一丝希望,抹着眼泪大喊:「阿嬷不要怕,等我杀了这死老妖婆,带妳回家!」

阿姑喉间咕哝着浑浊声音说:「都死了还要救……这样啊……你求求我……我帮你救……我把她变成凶鬼……你们祖孙又可以团聚了……这老太婆有道行……炼成凶鬼可厉害了……哈哈哈哈!」

阿姑怪笑着,一抬头,车顶便多了一扇天窗,纵身就要往窗外窜,紧追不舍的阿泰奋身一跳,两手抓住了阿姑脚踝,硬生生将她拉了下来,摔在地上。

「干!」阿泰将阿姑压倒在地,抡了拳头就往阿姑脸上搥去,阿姑脸给搥了两拳,像是不痛不痒,枯手一挥,打在阿泰肩头上。

阿泰闷吭一声,肩头衣服已给撕得破烂,肩头肉上多了五个紫黑色指印,像是给鬼打了巴掌一般。

阿泰没有退却,反而双手掐住了阿姑脖子,双臂上都冒出了青筋,像是要拧断眼前这妖婆颈子一般。

阿姑脸给掐得发胀,眼睛闪动异光,又挥动了枯手,在阿泰身上打出一记一记的鬼手印。

「你这顽劣小子……我现在就让你见你阿嬷!」阿姑怪叫一声,身子放出黑气,震开了阿泰。

阿姑举起枯手,缓缓凑进口中,竟一张口咬下了自己小指,像是啃鸡爪般,半截指头还冒着黑血,他将那咬下来的小指塞入了六婆口中,念起了奇异咒语。

「你要对我阿嬷做什么!」阿泰恨恨吼着,身后传来了撕裂金属的声响,转头一看,一旁壁面突起了一个鬼脸,比阿关杀了的那张鬼脸来得小些,同样伸出两只大手。

「贪吃的食人鬼啊……不要客气……吃了这小子和他的虎爷……」阿姑嘿嘿笑着,还不停念咒,六婆的嘴里冒出了黑烟,鼻子里也冒出了黑烟。

「不过留下两颗脑袋……让我炼更厉害的鬼啊……」阿姑笑得更大声了。

那张大鬼脸嘿嘿笑着,张口一吐,又吐出一个个的鬼乘客。

阿火转身撕咬着那些鬼乘客,和大鬼脸缠斗着。

「你休想!」阿泰奋力扑来,让阿姑一甩手打在胸口上,阿姑那只枯瘦的手像是皮鞭一样,将阿泰抽打落地,胸口衣服碎裂,好大一条紫黑印子斜斜印在胸膛上。

阿姑一脚踩在阿泰胸口上,此时让阿姑挟在怀里的六婆身子动了动,剩下一只眼睛发出了红色光芒。

「阿嬷!」阿泰在地上见了,只觉得毛骨悚然。

阿姑尖声笑着:「你阿嬷要活过来了,嘿嘿嘿嘿!」

官将首将那大置物箱盖随手一扔,将里头大蛹抬起,抛在地上。

大蛹碰地一声落地,还摇晃了两下。

顺德大帝双手按在大蛹上,一用力,撕出了一条裂口。

「我杀了你——」阿关全身闪耀起黑色电光,这是他耗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发出来的黑雷。两三个杀上来的官将首,兵器一碰上鬼哭剑,立时让黑雷给电着,弹开老远。

顺德大帝也感受到了这黑雷的威力,向后一跃,挥动袖子放出黑风,吹向阿关。

阿关不闪不避,却用手去拨,硬是将那股黑风拨开,但同时手臂也发出了撕裂般的疼痛,皮肉像给千百把小刀划过一般。

阿关冲破了黑风,鬼哭剑举得好高,一剑斩下,顺德大帝向后飞跃而起,一手往前挥动,还要放风,却正好让阿关劈下的鬼哭剑将他的手齐腕斩落。

「哇——」顺德大帝摀着断腕,摔在后头车厢椅上,尖声叫嚷着;官将首舞动兵器,往阿关头上砸来。

虎爷狮子扑了上来,和官将首一阵混战,但终究是负了伤,让官将首们拿着令牌、法器一阵痛打,完全不是对手。

阿关支撑着身子,倒在地上握着鬼哭剑抵挡着一个官将首的攻击,他已耗尽了力气,完全放不出黑雷了。

顺德大帝咆哮着,又飞上空中,就要往阿关冲来。

突然一阵黄光震碎了车厢一边那雾蒙蒙的窗子,卷进了车箱,在阿关身后凝聚成形,挥了挥袖滚动滔滔黄浪,挡下那官将首的令牌。

阿关正讶异着,转头四顾,只见一个身披黄袍的中年妇人,一脸病容地伫在阿关身后。

顺德大帝陡然停下冲势,张大了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楞楞了好半晌,这才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后土?」

「后……土?」阿关听着这陌生名字,突然想起许久之前,林珊曾和自己说过天界那三清四御。

三清是天界中的精神领袖,其中元始天尊、灵宝天尊早已仙逝多时,剩下的道德天尊——老子,则在太岁鼎崩坏之后被勾陈囚禁,后又被辰星劫走。

而四御之中的玉帝、紫微、勾陈,都是阿关已经见过或是听说过其动静的神仙,但这后土,据林珊说,在太岁鼎崩坏之前,便时常下凡巡视多时,不常与天界联系,南天门一战时,紧急赶往天庭支持,却在正神分批撤逃人间时,与主营失去了联系,再无音讯,本来传闻已经战死。

然而失联多时的后土,此时竟站在阿关身后。

后土面容看来极为憔悴,像是久病未愈一般,但身上绽放着柔和黄光,一点也没有邪化样子。

「后土……大人……」顺德大帝有些慌张,连连往后退着,官将首们也停下了战斗,都往顺德那儿聚去,护卫着顺德。

「你不是那顺德神吗?怎在此作恶?」后土皱了眉头,身后金光大现,身上黄袍鼓动飞扬,气势不凡。

顺德大帝摀着断了的手腕,战意全无,他让阿关斩断了手,知道眼前这少年已不同于以往那般孱弱,加上后土突然现身,自己已是毫无胜机。

「可恨、可恨!」几道黑烟卷起,顺德大帝领着残存的官将首,穿过车厢天窗,飞天逃了。

「翩翩、翩翩……」阿关连忙挣起身子,冲到那化人石大蛹前,裂口里头全是黏糊糊的液体,隐约可见赤裸裸的翩翩。

翩翩像是婴儿一般,屈着身子缩蜷在大蛹中,头脸身子都是满满的黏液,看不清模样五官,但仍有呼吸和脉搏,是活的,像是沉沉睡着一般,对阿关的叫唤毫无反应。

精怪们彼此搀扶着,缓缓聚来,看了看沈睡中的翩翩,也跟着阿关一同叫唤:「翩翩仙子、翩翩仙子……」

阿关转头,满脸求救地看着后土,后土缓缓走来,看了看翩翩,说:「这是蝶儿仙吧,你们的事我听启垣说过了,她本来便即将羽化成人,虽让那恶神抓破了蛹,但应无大碍。」

阿关有些讶异,原来后土早已和辰星联系上了,他赶紧脱下外套,盖在大蛹裂口上,再将大蛹捧回大置物箱。

后土往前走来,伸手在阿关肩上按了按,一股黄光流进了阿关身子,阿关只觉得身上的伤处不那么疼痛难受,体力也恢复了些,这才想起,原来当初找着铁皮屋藏身那晚,本来身上十分难受,睡醒时却觉得精神百倍,当时还以为自己体内的太岁力更进步了,此时想来,竟是后土暗助。

阿关指着对面车厢后壁:「后土大人……我的好兄弟还被困在里头,我得去救他,求求妳帮助我!」

精怪们也一并开口:「后土大人这么厉害!要杀那妖婆子可是易如反掌!」「打啊,替六婆报仇!」

后土苦笑地叹了口气:「其实我病得极重,只是唬唬那顺德罢了,要打要杀可是不行,这邪法异术倒也厉害,我试试看能否破了这法术。」

后土说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身上黄光扬起,往车厢四周流去。

而在此之前,顺德现身的当下,红雾的另一端,阿火一面奋力和鬼脸缠斗,一面转头望着阿泰,牠见到那本来已经死去的六婆竟然动了,却犹豫地不敢靠近,牠感受不到六婆昔日的温暖和蔼,反而感到一阵阵怪异邪气。

阿姑高声笑着,本来垂着头的六婆尸身,此时也抖着肩膀,尖声笑起,语调凄厉吓人,像是傀儡一般。

「你把我阿嬷怎么了!」阿泰惊恐问着。

「呵呵呵呵……」阿姑和六婆的声音同声发出,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两个「人」四只手,动作极快,一把将阿泰抓了起来。

「阿嬷……」阿泰见到六婆的惨样,悲痛哭嚎,挥拳往阿姑打去,让阿姑念咒抓住了手,邪咒从阿姑的手上,往阿泰拳头上爬,红红绿绿的纹路爬了阿泰满脸。

阿泰难受得哀嚎起来,各种颜色的纹路在他脸上、身上乱窜。

此时的六婆已经不需要阿姑提着,反倒也站在阿姑一旁,阿姑说什么,她也跟着说什么,且也伸出一只手掐着阿泰脖子。

「猴囝仔啊……有没有高兴啊……你阿嬷又活过来了……」阿姑咧嘴笑着,只见六婆呆愣愣地,用和阿姑相似的表情嘿嘿笑,一只手紧紧掐着阿泰颈子,手劲越来越大。

阿泰脸上让邪咒染得红红绿绿,涕泪纵横,再也无计可施,知道是阿姑以邪法操纵六婆尸身,六婆将会成为阿姑的爪牙,成为第二个阿姑,替顺德大帝做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那是天大的不幸。

「呵呵、呵呵!」阿姑看看六婆,再看看阿泰,贼兮兮地说:「乖孙仔……阿嬷要掐死你啰!」

六婆神情呆滞古怪,掐着阿泰的手更大力了,也跟着重复起同样的话:「乖孙仔……阿嬷要掐死你啰!」

「我跟你拚了——」阿泰发出了凄厉的怒吼,用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猛一伸手,抓住了阿姑掐着他脖子那手,这些日子来每日画符修练,多少也让阿泰身上多了凡人所没有的灵气,这下突然爆发的气力,同时挣脱了六婆和阿姑的手。

阿泰奋力一扯,将阿姑那只枯手扯到嘴边,奋力一口咬在阿姑那枯手掌上。

「死囝仔!」阿姑有些惊愕,也张大了口,露出黑红色的牙,朝着阿泰喉咙咬去。

一只手悠悠伸来,抵住了阿姑下颚,掐住了阿姑嘴巴。

阿姑眼睛大睁,惊讶莫名。

阿泰也同样惊讶,傻愣愣看着离自己脖子只有几吋的阿姑,看着掐着阿姑嘴巴那手。

是六婆。

六婆身上泛着黄澄澄的微淡光芒,本来那狰狞面貌已经不见,神情有些平静,嘴巴动了动,吐出了阿姑那截小指。

「你这老家伙魂魄竟不安分!」阿姑尖叫,眼睛泛着异光,念起咒语;六婆嘴巴没动,却同样也传出了诵咒声音。

两股咒语的力量较劲着、拚斗着,六婆眼神茫然,一股一股的橙黄光芒自身上流出,与阿姑放出的黑气缠斗着。

「妳这老家伙,借着我的『凝魂术』回了魂,竟敢跟我作对!」阿姑怪吼着,又吐出了口黑气,将六婆那身金光压弱了些,一边尖声咒骂着:「老家伙回光返照,以为可以对付我!」

「阿嬷……阿嬷!」阿泰跌落在地,看着六婆回魂,慌张地四处乱摸,但身上符咒早已用完,急得不知所措。

阿火口里还衔着一只鬼乘客,身后的大鬼脸满脸是火,沙哑叫着,阿火起先见了六婆在阿姑邪术操弄之下,开口动手,一时也有些迷糊,此时见了六婆回魂,终于认出了老主人,吐出了口中鬼物,一步一步跨来。

「小阿火,咱的猴孙以后就交给你了……」六婆身上的金光更甚,咒语声音也更大了,明显压过了阿姑那团黑气,将阿姑压得倒卧在地,六婆一手掐住了阿姑嘴巴,一手抓住了阿姑一只手,将他按在地上。

阿姑嘴里咕咕哝哝念着邪咒,身子不停起伏隆动,嘴巴伸出一只长满长毛的蜘蛛脚,跟着又伸出了一只,再伸出了一只。

「阿嬷、阿嬷!」阿泰边流着泪,见到阿姑虽给压在地上,但脸色狰狞,他口里的大蜘蛛要是变了出来,肯定又要让她夺回上风。

阿泰急中生智,咬破了手指,在自己手掌上画起符来,那是六婆传授给他的驱鬼咒术,他扑上了阿姑身上,将画有符咒的手掌,摀住了阿姑嘴巴,不让那大蜘蛛爬出来。

阿泰大声念着咒语,手掌发出了光芒。

「笨猴孙……」六婆神色看来十分虚弱,淡淡笑着说:「叫你要多用功,你都是不听,不是这样念……」

六婆纠正了阿泰的咒语,阿泰怔了怔,照着六婆所教,一遍一遍地修正着咒语。

六婆念一句。

阿泰念一句。

「呀呀——」阿姑尖声叫了起来,祖孙俩合力施出的镇魔术法,灌进了阿姑的眼耳口鼻,阿姑痛苦不堪,全身发起颤,竟将伸出口来的那三只蜘蛛脚都给咬断了。

「阿泰啊,阿嬷房间包包里有个玉镯子,你拿去给宜蓁……她是个好孩子……给她戴上一定很漂亮……」六婆胸口起伏着,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

阿泰一时还无法会意,停下了咒语,只见到六婆全身发出金光。

阿姑的「凝魂术」效力早已耗尽,六婆是仗着多年道行,才能勉强延长了回魂时间,现在时候到了。

「猴孙哪……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六婆苦笑,流下了眼泪,缓缓松开了掐着阿姑嘴巴的手,在阿泰头上摸了摸。

「阿嬷……」阿泰愣愣看着六婆,六婆身上的金光散去,身体登时瘫软。

「呀!」阿姑就趁这么机会,也是鼓足全力挣扎,正要开口念咒,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了——阿姑的脑袋整个没了。

阿火虎口一张,将咬下的阿姑的脑袋嚼了个粉碎,仰头虎吼长啸。

「阿嬷——」阿泰抱着六婆尸身哭吼起来,四周车壁座椅都乱动着。

一股股黄光流进了车厢,阿泰只觉得天摇地动,隐约听见了阿关和精怪们的叫声,回头一看,本来妖异漫长的鬼公交车,此时闪动着光影,阿关和精怪们的身影一阵阵闪现,这是后土的法术,一阵阵破坏着阿姑这辆施下了厉害邪法的鬼公交车。

终于,妖异公交车的影子全然褪去,回复成了一台破烂公交车的模样,车子里头是凌乱不堪,阿关、阿泰、精怪、虎爷们,全在车厢内翻滚上了半空。

车子也是腾空的,飞在一处通往乡镇的桥上,不停滚动着,滚下了桥,在山坡上翻落。

后土的法力终是不足,虽然破解了阿姑邪法,却没能稳住公交车。

公交车不停滚动着,滚到了较为平坦的坡地,拦腰撞在一株大树上,这才止住了势子。

狮子虎爷们全蹦了出来,凡间铁器撞击对牠们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阿关由于有着绿眼狐狸放着紫雾保护着他,在激烈碰撞之下,也只有擦伤了头,流了些血。

老树精攀在那大置物箱上,置物箱缠上了密密麻麻的枯枝,是老树精在公交车往下翻覆时,千钧一发之际抱上了置物箱,施法放出枯枝,这才让置物箱和里头的大蛹,没有因为翻覆撞动而有所损坏。

后门一声响,落了下来,阿火叼着六婆尸身,背上伏着奄奄一息的阿泰,跳下了公交车。

「阿泰、阿泰……」阿关挣起身来,慌忙地跑上前去,只见伏在阿火背上的阿泰,口鼻还不停淌着血,手脚骨头都折断了。

阿关惊愕难过,伸手对着阿泰要放治伤咒,却一点也放不出来。

后土在黄光中现身,脸色更为黯淡,方才的咒术也几乎接近她的极限,她飘然而下,在阿泰背后拂了拂,阿泰的呼吸总算顺了些,却仍然没有意识。

「后土大人,求求妳也救救六婆!」阿关看着瘫在地上的六婆尸身,赶紧转身向后土哀求着。

后土摇了摇头问:「这婆婆是你亲人?」

阿关难过指着阿泰说:「六婆是阿泰的奶奶,是个很好、很好的婆婆,很有正义感,对大家都很好……她……」

六婆让血孩子的大爪抓破了身子,早已死去,却在阿姑的凝魂术下还魂,用尽魂魄最后的一丝一毫,守护了她的猴孙。

「这凡人的魂魄已经消散,无法可救了。」后土叹了口气,神情严肃地对阿关说:「你听好,时局纷乱,你的肩头上仍扛着重任,别像个孩子似地哭。」

阿关惊慌地点点头,仍无法止住泪水,只能抿着嘴,不停伸手拭着眼泪。

癞虾蟆、老树精、小猴儿、绿眼睛狐狸彼此搀扶着,往六婆尸身聚去,望着模样惨烈的六婆尸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狮子虎爷们全都静静伏在六婆尸身边,乖乖听着后土说话。

后土的手仍按在阿泰背上,一面放着黄光,一面缓缓说着:「你要记住,往后你会碰上许多更险恶的事情,邪化了的同僚,尽管以往交情如何的好,也绝不能轻心大意。南天门一战,我便因为轻心大意,以为勾陈还有得救,尽管玉帝、紫微已经各自领众撤退凡间,我仍执意与勾陈对峙,以为可以动之以情理说服他,谁知他那时已让恶念迷了心窍,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驱使着凶兽围攻我,使我身受重伤,伤中还带着多只凶兽的邪恶咒术,难以痊愈。」

「要不是默娘舍身救我,我这条命,早已在南天门前丢了。」后土声音悲伤,几句话简单带过南天门大战当时的惨烈情景。

阿关心中起伏汹涌,似乎真感受到了当时大战的惨烈,惨烈不在于双方交战,而是那昔日同袍一一反目,本来的好友却像是万年仇人般。

他可以想象,当时那些正神,在恶念爆发之际,面对邪化了的同袍突如其来的猛攻,并要以刀斧还击时,是多么的错愕、痛心。

而南天门大战之后,后土落了下凡间,身上邪咒加重,再也无法思考,只得寻得一处深谷,于其中休养多时,当辰星部将在深山四处流窜藏匿时,这才感应到了伤势渐渐好转,且要准备与正神联系的后土。

起先,后土与辰星、太岁并未有所共识,辰星向来刚愎自负,太岁更是高傲独行,后土也因此对他们的推断多有保留,自个静静旁观。

直到辰星趁着主营迁鼎引下勾陈,领着众将杀上南天门救出老子,以及太岁受缚,且遭到残酷对待时,后土这才明白,邪化了的不只是天上勾陈,就连落入凡间的主营正神们,也未必可信。

辰星劫囚之后,拟定了大致计划,派遣手下四处展开行动,后土身上的伤势仍然未愈,只能接受太岁的建议,继续藏身北部,就近照料阿关。

后土于是带着伤,潜身于北部郊区,偶而探视阿关,在阿关住进铁皮屋第一晚时,替他驱去了满身疲累。

后土望着阿关,缓缓地说:「我暗中保护着你,你们两个孩子过于大意轻心,仗着自己身负异法,胡乱闯荡。在那弥漫邪气的大车中,我见到那恶鬼拿着这凡人婆婆施术,我便暗中以术法相压。说来那年迈凡人似乎也有道行,魂魄正洁清静,这才没给邪术惑成恶鬼,还能得以还魂片刻,与恶鬼相抗衡。」

后土见到阿关低头拭着眼泪,知道他对这祖孙都带着浓厚情感,便也不再苛责,又说:「你听好,启垣本来计划串连有志一同的大神小神、山精鬼怪,在四处发动游击,他再与澄澜趁着主营兵力四散之际,向福地发动突袭,抢下太岁鼎,但这计划太险,我并不赞成。」

「这两天我与启垣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情势十分不妙,玉帝已经歼灭了勾陈一军,那太阴也已领着八仙归顺了。同时,启垣派去合纵四方精怪山神的部将,都遭到了主营兵力追击,听说玉帝那方,似乎增添了许多新的天将,都是从未见过的新面孔。」后土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而主营的新太岁,也领着一干岁星部将,北上来追捕流亡的前任太岁,也就是你。」

阿关陡然一惊,抬起头来,这才明白后土起先说的「邪化了的同僚,尽管以往交情如何地好,也绝不能轻心大意」这番话的意思。

他一想起有可能与林珊、若雨、青蜂儿、福生、飞蜓对上,互相为敌,便不由得打从心底发冷。

「那……太白星情况如何?」阿关吸了吸鼻子问。

「我没有德标的消息,小岁星为何如此问?」后土摇了摇头。

阿关这才将六婆和阿泰北上目的,和太白星的立场,简洁说了一遍。

后土叹了口气说:「德标总算不愧为五星之首,身处如此境地也能明辨是非,五星中若有三星还明曜着,拨乱反正未必全然无望……」

后土说完,连连咳嗽,脚步有些不稳,阿关想去搀扶。后土只是笑了笑,指着阿火背上的阿泰说:「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的伤势时好时坏,还需要时间静养,没办法再帮助你多少,不过,我倒可以替你照顾这孩子。」

「阿泰?」阿关愣了愣,还不明白后土说这话的意思。

后土苦笑着说:「他本来已伤及五脏,尽管我刚才以咒术替他治疗,但一时半刻之间却仍难以使他痊愈,接下来几天你必定得分心照料,同时又得兼顾蝶儿仙,恐怕分身乏术;我的法术虽然破了这大车邪法,却无法止住大车翻覆,累得这凡人受这重伤,我带走他,治好他身上的伤,教他一些法术,他似乎有些灵性,应该学得来,届时也可以在我养伤之际,替我作些跑腿之类的工作。」

阿关连连答谢,心想阿泰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在后土身边,总比在自己身边安全多了。

「这凡人婆婆的尸身,我一并带去,等这孩子醒来,让他亲手葬了他祖母,也算尽了孝道。」后土没再说什么,提起阿泰和六婆尸身,几股黄烟冒起,便不见了。

阿关呆怔半晌,瘫软跪下,仰头望着夜空,这才放声大哭。

六婆的回忆陡然蔓延开来,从那破庙被虎爷围攻,六婆推开了门,拿着藤条打骂着阿泰和他开始……好吃的粽子、力大的纸人,老人院一战时、玩具城一战时……精怪们个个捶胸跺地,哭了起来。

「吼——」

阿火一声悲怆虎吼窜上了空中;牙仔怪叫着,用两只爪子猛扒着地;铁头、小狂等狮子、老虎们,纷纷仰起了头,一声声哀凄响彻云霄,撼动着天空和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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