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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战太阴

作品: 太岁 |作者:priest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2-14 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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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阿关在钟馗的藏身洞窟中过了一夜,白石宝塔里几个伙伴,都出了宝塔和钟馗打过照面,但待了半晌,阿泰、老土豆等总觉得这洞穴又脏又黑又臭,哪里比得上白石宝塔里头广阔舒服,便也又回到了宝塔里头窝着。

大宝本是山神,并不在意脏臭,同时喜欢热闹,很快和钟馗那票鬼怪混得熟稔,老六、老七则碍着王公身份,不好意思拒绝钟馗的招待,反倒是钟馗待过白石宝塔,知道里头舒服,到了下半夜,便嚷着阿关等进宝塔讨论攻打太阴事宜,留下一干鬼怪在外头把风。

阿关为了安全起见,也派了大宝在外头顾着宝塔。

「咦?」钟馗见了宝塔庭院中一株小树下,有个坐着发怔的汉子,正要问是谁,阿关已经连忙向那汉子走去。

「寒单爷。」阿关朝发着怔的寒单爷点了点头,上前关切:「你……还记得我吗?那个,以前曾经碰过几次面,也曾要精怪拿棉被给你取暖……」

寒单爷朝阿关看了几眼,似乎没有太大印象,楞楞地说:「这儿是天庭大牢?我……我犯了什么事给关了……你又是谁?」

阿关搔搔头,心想这可麻烦,犹记得翩翩传符令给他时,曾说顺德对自己所作所为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此时这寒单爷却迷迷糊糊,似乎忘了许多事。

仔细想想,或者和顺德邪化时脑袋仍然清晰机智,寒单爷邪化时却是疯疯癫癫有关。

「这可说来话长……」阿关苦笑了笑,说:「我是……我是太岁爷澄澜的备位,我叫阿关,曾经和你见过许多次,但你忘了。」

寒单爷尽管给驱尽了恶念,但经过长时间疯癫,口齿有些不清,说起话来结结巴巴:「我倒记得有只大虾蟆……狐狸精,一棵怪模样的树……这里是哪儿?还有那……那有应兄弟上哪儿去了?」

寒单爷看了看四周,问:「我犯了什么事?我在这儿逗留好吗?还是我回……牢房里去好了,要是让荧惑爷见了,恐怕要不高兴了……」

寒单爷记忆模糊,但也总记得些印象深刻的事,包括和他一同落难凡间、躲避魔王追击的有应公;时常拿棉被给他、和他斗嘴的三只精怪;以及被关在主营大牢时,动辄教训他的荧惑星。

「寒单爷,你不是罪犯,你是好家伙!」阿关上前握了握寒单爷的手,一旁老土豆见寒单爷似乎没有了凶性,便也将他那随身弯刀,双手奉上。

寒单爷接过了那斑斑迹迹、满布缺口凹坑的弯刀,神情有些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有应兄弟让一干家伙给抓走了……」

「我们让那票家伙追了……三天三夜,从山巅打到深谷,他们……穷追不舍,我却不知他们究竟是谁!」寒单爷眼神空洞,努力组织着脑袋中片段的回忆。「但……我不是让大神关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事?」

「追你的那些是坏蛋,关你的那些是蠢蛋!」钟馗听得津津有味,也来凑了热闹。「说说你打斗经过,刚好老子也让同一票家伙追杀,十分不爽快哪,兄弟!」

「你不是那鬼王?」寒单爷瞅着钟馗看了半晌,这才冒出这句话,又看了看老六、老七,更是惊讶地说:「你们不是那十八王公?你们也……犯了错?给关了进来?」

阿关摇头苦笑,心想不知要从何解释起,只能随大伙聊着。

隔日,阿关向玄武传出了符令,简单叙述了大致上的经过,和他所需要的帮助。玄武性格稳重,叮嘱着阿关切记三思而后行,他也会将情形报给老子,由老子定夺。

接下来数日,阿关便和钟馗讨论商量着如何攻打太阴那中三据点。

有时他们会加上朱雀、玄武的兵力来做沙盘推演,有时便只以钟馗和阿关仅有的伙伴来规划,但总想不出较好的进攻法子。

阿关知道敌我实力相差悬殊,钟馗一干鬼卒,无法和太阴手下一票天将正面飞空厮杀,只能潜入那老屋群中游击巷战。

但中三据点本便规划成易守之势,尽管那些破烂老屋看来不起眼,但老屋群层层迭迭,左弯右拐的巷弄里也不知究竟藏了哪些符术陷阱,当初四目王、雪媚娘两魔王领着大军来攻,都给打了回去,此时己方兵力居于弱势,就算加上了老子一军,胜算仍然不高。

平常的时间里,老土豆、王公等,也时常和寒单爷说着这纷乱时局起由、大事小事的经过。

到了第三日,阿泰也加入了讨论,他凭借着当初在中三据点大战四目王、雪媚娘时的印象,大致猜测了几处可能是作为义民爷被囚禁的地方,但也都没太大把握。

「嘿!我帮了你们一个大忙呀——」寒单爷粗声嚷着。

阿关本来正和阿泰伫在钟馗洞窟的洞口外透气,钟馗也交叉着手,站在洞外生着闷气,恼着不知究竟该如何对付太阴。

大伙儿见寒单爷从洞穴里头跳出,都怔了怔。

「寒单爷?」阿关和阿泰互看一眼,都不知寒单爷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寒单爷咧嘴笑着:「这两天……老土豆和两个王公,日夜便和我说故事,说着说着我也都懂了……似乎也都记起了一些事情,我那有应兄弟也让太阴娘娘擒着,我可得去救他!」

「刚刚你说帮了咱们大忙?」钟馗瞪大眼睛问。

「瞧你们……想不出攻打太阴的方法……」寒单爷嘿嘿两声,故作神秘,却又忍不住自己说:「当然是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阿关不解问着:「要怎么里应外合?」

寒单爷得意洋洋地说:「说来可复杂啦,就是那个……让小岁星作人质,给太阴掳去,自然和义民关在一起,这不就……知道义民那藏身所在了?届时钟馗领着鬼卒声东击西,小岁星再为内应,领着义民爷……找机会逃出!」

「呃……」阿关怔了怔,只觉得这计和当初劫太岁如出一辙,看寒单爷不像智足多谋的样子,多半是听了老土豆讲述劫囚经过后,有样学样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钟馗瞪了寒单爷一眼,不屑地说:「老子我觉得这计真是差劲,太阴岂会这么容易上当?要是让这小阿关送上门去,又如何打包票太阴会把他和义民关一起?说不定分开来关、说不定押给大神、说不定一口吃了!」

寒单爷搔搔头,嘴里嘟嘟囔囔,不一会又说:「我不知道,我口才差,不会说话,你们去问张果老!」

「张果老?」钟馗等听了,都又怔了。

「我说帮你们大忙,不是帮你们想点子,我……说服了那张果老,让他加入我们一方,这计谋……其实是他想出来的!」寒单爷哼了口气,重新得意起来。

「真的?」阿关又惊又喜,连忙和阿泰要往塔里走,去看那张果老。

钟馗有些奇怪,问着寒单爷:「看不出你这么本事,你如何说服那牛脾气老道的?」

「我对他晓以大义,讲道理给他听。」寒单爷神秘笑了笑,扬了扬拳头。

「哦,原来是用拳头讲道理。」钟馗哼了哼。

「不行吗?拳头不能讲道理吗?」寒单爷咯咯笑着:「有时比嘴巴讲还有效啊!」

阿关连忙赶进宝塔,寒单爷也抢了进来,起哄领着大伙往牢房去。

开了牢房门,里头的张果老静静打着坐,左边眼圈上还有一个大黑青。

「呃?」阿关不解问着:「是谁打你?」

张果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老头子想通了,我信了你,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若不怕死,我带着你去见太阴,就说我逃了出来,顺便也掳了你,我会暗中放你,届时你要救谁便救谁了。」

「好啊!」阿关握了握拳说:「那现在就出发吧!」

「我说老弟啊——」钟馗大大摇手:「他说你就信啊?要是他不放你,却照实和那太阴说,你可是羊入虎口哪!」

「放肆——」张果老吹了胡子,眼睛精光闪耀,正气凛然:「大鬼王,你敢怀疑我张果老一片赤诚?」

钟馗也不反驳,只是咧着嘴巴暗骂,这边阿关已经催促着大伙准备动身了。

「快快,有没有符?」阿关推着阿泰出了牢房,大声嚷着要符,两人边走边讲着,阿泰也转进了自己房间,取出了大迭符咒,两人互击了击掌。

塔顶,老六、老七则替张果老松了绑,两个恶念退尽的义民,也瞪大眼睛,舞弄着手上弯刀,准备一同去救头头李强。

洞外一阵骚动,钟馗鼓着嘴巴下令,将附近侦查站哨的鬼卒全召集了回来,自个手上则拎着一个通红妖怪,却是赤三。

原来这几日钟馗一伙都知道了赤三情形,此时大伙正准备动身奇袭中三据点,阿关便也决定将赤三放出,预计赤三到达雪山之时,己方已经成功救出义民,太阴一方将消息回报主营,届时赤三同时放话,听在主营耳里,份量便也更重。

钟馗拎了赤三,轰隆给了他肚子一拳,指指远处的张果老,在赤三耳边骂着:「你们这些魔界妖魔,胆敢上凡作乱?你以为主营所有神仙都听信妖魔胡说,都愿见妖魔横行凡间?我告诉你,至少那太阴看来便不愿意。」

赤三满头大汗,不敢多吭一声。这些天来他虽和张果老同样囚于白石宝塔的牢房楼层中,但两间牢房相隔甚远,阿关等也刻意不让赤三知道阿关一方所有消息,以免届时除了放话之外,还泄漏了一些重要机密,也因此,赤三并不知道张果老受擒一事。

此时赤三远远看去,只见到张果老和阿关并肩走着,心中更奇,不知那隶属太阴帐下、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却又为何会和这叛逃岁星并肩齐行。

「滚吧,你回到主营,就和玉帝说我钟馗爷爷改天便去赏他几巴掌,要他当心点,哈哈!」钟馗大喝一声,黑风狂卷,魔力尽失的赤三让这烈风一吹,给吹飞好远,撞在一棵树上摔下,这才挣起身来,狼狈地逃了。

张果老骑了头纸驴出洞,领着大伙往那中三据点前进,大伙儿走了许久,在山林里一处高地停下,正好可以瞧见中三据点那片老屋群。

张果老停下了驴子,转头看了看阿关,说:「好了,大伙儿全进去刚才那神妙宝塔吧,据点外头有天将把守,你们是攻不破的。」

钟馗手叉了腰,眼睛咕噜噜转着,不怀好意地瞪着那张果老。

张果老看看阿关,正等他拿宝塔,阿关瞧瞧阿泰,原来宝塔不知何时,交到了阿泰手中。

阿泰还吸了口烟,漫不经心地将宝塔放下,自己先跳了进去。

王公、寒单爷、大宝、老土豆儿也一一进了宝塔。

「我不进去,我信不过你!」钟馗摇了摇手,似乎正犹豫着。

张果老说:「那也好,大鬼王哪,你待在这儿,等我打号令给你,你便领着鬼卒在据点外头敲锣打鼓,吸引那些守将的注意,我们在里头才好逃出哪。」

「我为何听你的?」钟馗哼了哼,只想到这张果老若是真让寒单爷强逼投降,那如何信得过,但又觉得这大好机会的确是得来不易,照寻常打法,也绝难攻破这中三据点。

阿关笑了笑,拍了拍钟馗肩头说:「鬼大哥,大家都坦坦荡荡,何必这样怀疑呢?我们救了义民,再去救洞天,绝不让那些鬼迷了心窍的神仙,为所欲为,干尽坏事哪。」

钟馗也不答话,阿关将石火轮扔进了宝塔,自顾自上了张果老的驴子。

张果老反手在阿关身上下了符咒,一捆金索自手上现出,锁住了阿关全身,跟着接过了宝塔。

「有点紧,才逼真!」张果老拍了拍阿关大腿,阿关点点头:「走吧。」

张果老点点头,呼啸一声,纸驴子飞升上空,往中三据点前进。

「四方混乱,善恶不分,要是得了太岁鼎,那可是大好事一件哪,四方精怪都要听你的!」张果老回头看了看阿关。

阿关回答:「夺了太岁鼎,我要抓光恶念。你在凡间应该也看到了,凡人越来越恶,黄灵、午伊两个混蛋,不但没有抓恶念,反而仗着自身能力,胡作非为,把好神变坏,让他们是非不分,好从中得利,可害死大家了。」

张果老静了静,又说:「我听说的倒不是如此,恶念广阔无际,全落了下来,这一抓下来少说要花上一年半载。至于你说那……胡作非为,什么将神仙变坏,可倒新鲜,老头我可从没听说过。」

阿关坐在那纸驴上上下下晃着,随口将黄灵、午伊的恶状,挑了几样讲。

张果老只是静静地听,也不答话。

「太阴四方招兵,要拍玉帝马屁,不服她便滥杀,这样还不是邪了?以前神仙们可是如此?」阿关随口说着。

「是吗?」张果老猛一拉缰绳,那纸驴前脚扬起,差点将阿关掀下驴来。

「魔界群魔祸害已久,本该征讨,太岁鼎新成,要能够收那魔界恶念,也是大好事一件,要攻魔界,自要兵马,不从者本便逆天……该……该……」张果老讲至此,似乎也说不下去,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你想说的是『该杀』吗?」阿关问着。

「端看情由,要是山神精怪不作恶,怎地该杀?」张果老歪着头想了想。「顶多……顶多关了牠。」

张果老边说,又拍了拍驴屁股,很快到了中三据点外头。

两个手持大斧的天将落下,拦在前头。

张果老连忙开口:「嘿,我逃了回来,还带了份大礼给大家,快去帮我知会大伙!」

天将领命飞天,张果老骑着驴子,将阿关往据点里头带,进了这据点老巷,阿关只觉得有些怀念,但天上那盘旋的天将,却一个个穷凶恶极、杀气腾腾。

「你看,天将都不一样了,以前的天将可没那么凶。」阿关仍随口说着。

「要是心中是恶,看什么自然都是恶。」张果老哼了哼。

「我看到一团一团的恶念,还有邪气跟杀气,那是魔界的气息,这些是妖魔哪。」阿关打着哈哈。

张果老吸了几口气,闷不作声。

到了据点里的大广场,果然见到其他七仙和一干天将伫在广场中央。

七仙围着的,是一个黑衣少女,嘴唇是紫青色的,两个瞳子也是紫青色的。

「哪个是太阴?」阿关看着那一群邪神仙,好奇低声问着。

「那大鬼王粗鄙莽撞,我不喜欢他。」张果老回头看了阿关一眼。「但你没听他的,是可惜了。」

阿关只唔了一声,就让张果老拎下了纸驴,往地上一扔。

张果老口里念咒,手泛起三道光形符咒,罩住了白石宝塔。

「太阴娘娘,小的用计将这叛逃小太岁骗来,说是要来救义民哪。」张果老洋洋得意,挥了挥手上白石宝塔说:「这塔里头,全是他那叛逃伙伴,王公、土地神,全在里头。」

阿关顺着张果老眼光看去,那黑衣女孩点了点头,娇笑起来,果然便是太阴。

阿关只当太阴和西王母一般是个凶狠妇人,却没料到是个美丽少女,不由得怔了怔。

「叛逃太岁。」太阴望了阿关几眼,眼神忽而凶狠,忽而欣喜,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她扬了扬手,说:「将他拿过来!」

张果老领命,一把将阿关拎了起来,往太阴带去。

阿关十分紧张,一句话也不说,任那张果老抓着,到了太阴跟前,一旁的蓝采和伸脚一勾,将他绊倒在地。

「小蓝别多事!」张果老瞪了蓝采和一眼,向太阴说着:「太阴娘娘,我见这小子本性不坏,倒也说出一番道理,咱们何不听他说说?」

太阴沉沉地说:「说什么?」

「他说……」张果老支支吾吾,又觉得阿关方才一番话实在太过耸动。自然,要是以往,直言的张果老必然有话直说,但此时见着太阴眼色深沈尖锐,几个同伴神色似乎也和以往相差很大,竟真如阿关所言,邪里邪气,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了。张果老后退几步,不知该从何说起。

蓝采和哼了哼:「太阴娘娘,这小子是叛逃太岁,咱们送上了主营,可是一件天大功劳啊!」

何仙姑也帮腔:「是啊!我记得这小子应当是斗姆负责捉拿的,此时让咱们抓了,可要好好挫挫那斗姆的威风啦!」

张果老又说:「还有那藏匿多时的鬼王钟馗,此时正在五里外的山腰,等着我号令来帮忙,看我将他诱来,一网打尽!」

太阴笑了笑,似乎没将张果老的话听进耳里,而是舐了舐嘴唇,一双眼睛全在阿关身上转着。「这叛逃太岁……要是喝了他的血,那岂不也能够操纵太岁鼎了?」

张果老身子猛然一震,不能言语。

「这可好耶!」蓝采和拍掌笑着,当先附和:「要是让太阴娘娘给夺了太岁鼎,咱们还用得着瞧那斗姆脸色了吗?还管他玉帝,咱们自立为王哪!」

八仙中几仙个个欢呼起来:「好哪!」「张果老,你立下大功啦!」

「这可得从长计议……」太阴微微一笑,掩不住心中欢喜,挥了挥手说:「张果老,将他关了,你们给我好好看牢,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让我想想去!」

太阴说完,自个往后头走,似乎认真在考虑要如何处置这前任太岁。

蓝采和哈哈笑着,上前又踩了阿关几脚,阿关不吭一声,任他踩着;何仙姑也凑了上来,摸了摸阿关脸颊,贼嘻嘻笑着说:「这备位太岁,我倒也想喝喝他的血哪,我也想摸摸太岁鼎哪。」

吕洞宾捻着胡子,清咳两声说:「妹子,妳这话可别让太阴娘娘听了……」

何仙姑让吕洞宾一提醒,吓得连忙回头,看看太阴早已进了屋里,这才松了口气。

张果老久久才回了神,推开蓝采和,将阿关拎了起来,往大牢那儿走去。

走了半晌,阿关看了看四周,只有张果老一个,其他八仙都没跟来,这才低声说着:「这下你信了吧?」

张果老含糊回了几句,陡然大惊说:「你早知我骗你?」

「我本来不敢打包票。」阿关摇摇头说:「但土地神们都说你张果老千百年来便是这副拗脾气、硬骨头。我驱尽你身上恶念,感受得到你身上那股凛然正气,知道你不会轻易地向你心中的『邪神』投降呢……」

「那你还和我来?不怕我杀了你?」张果老身子打着颤。

「你既然不是邪神,又怎么会无故滥杀?只可惜你没把白石宝塔当作战利品拿给太阴,不然……」阿关解释。

「不然……」张果老不解问着,手上的白石宝塔震了起来,上头三道符咒登时黯淡,现出了几道流光,结成一个符印。

「喝!」张果老又是一震:「这是后土大人的法术!后土大人她……」

「嘘——」阿关低声提醒:「别太激动!」

白石宝塔伸出了一只手,比了个中指,跟着是阿泰探头出来说话。「这是我阿泰大人的破符术,是后土大人亲传给我的,你这小老头的结界法术怎么够抵得上?」

阿泰哼了哼,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握着的竟是鬼哭剑,他将鬼哭剑一抛,朝阿关抛去:「还你!」

阿关仍给绑着,没手去接,却念咒召回了鬼哭剑,对着张果老说:「要是你当时将宝塔献给太阴,鬼哭剑突然刺出来,她可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苍天哪,我该如何……」张果老闭上了眼,半晌才睁开,怔怔看着天上流云,沈声开口:「我们按照原订计划,里应外合……」

到了一间空屋前,张果老将阿关推进空屋,里头红光闪耀,阿关只觉得全身灼热难耐,张果老念咒挥手,将那红光驱得少去七成。

「这咒有点难受,你可别躲进塔里,外头随时有天将来巡,从窗外见了你不在,可麻烦了。」张果老说着:「到了晚上,太阴和八仙会齐聚在一起吃喝,届时你再出来,义民便在另一边门上贴有红色大符的屋子里。」

阿关顺着张果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远处一间大屋,门前贴了张大红符,还泛着殷殷红光。

张果老正要关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记住,除了八仙,你可要小心一个拿斧头的粗壮大汉,那是吴刚,他可蛮横武勇。届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保重了,小太岁。」

「谢谢。」阿关点了点头。

阿关在屋里挑了张椅子,才刚坐下半晌,就听见天上风声大作,狂风轰然吹下,许多老屋的砖瓦都给吹起。

「雨兄弟!我来救你啦——」尖锐声音自空而降。

阿关吓了一大跳,赶紧跑到窗边,只见那窗外天上,八仙全飞上了半空。

阿关攀在窗上,只见到一个身影迅速窜过,还不停大嚷:「雨兄弟,你被囚在哪儿啊,我来救你啦!」

「难道是风伯?」阿关怔了怔,心想原来雨师也让太阴擒了,难怪那时见风伯独自烦恼着。

阿关正要推门出去,又犹豫了起来,心想张果老吩咐他到了晚上才出来,但又听到外头打斗越见激烈,八仙中纷纷叫嚷起来,似乎都吃了那风伯的苦头。

「怎么回事?」大宝探出了头来问着,阿关心一横,召出了鬼哭剑,吩咐:「叫大家准备,风伯来搅局,我们趁乱杀出去!」

阿关一边嚷着,一边已经放出了符令,通知朱雀、玄武:「玄武大哥,正是现在,风伯也来了,好热闹啊!」

钟馗来回踱步,不知该不该照着张果老的吩咐待命,正犹豫着,背后已经响起了说话声音:「正见着了那大鬼王,我们已经到了,现在就去帮你!」

钟馗连忙回头,只见到一个粗壮大汉,背了个大龟壳,领了一票伤疾将士走来。

右边天上也一个金红战甲的大神,领着几个手下自空中落下。

老子身穿灰袍,骑着青牛缓缓步出林间。

「小岁星说的便是你吧,大黑鬼。」玄武朝鬼王打了个招呼:「走吧,一同杀下去!」

「你们就是帮手。」钟馗拍掌笑说:「我都忘了那小子说还有一票厉害帮手,难怪他有恃无恐哪——」

当时阿关嚷着要阿泰拿符时,便通知了早已赶至中部等着阿关符令的玄武和朱雀,两将随着老子一路跟在后头,在山林间等着阿关进一步的知会。

「走吧,小岁星说风伯也来了,挺热闹啊!」玄武大声说着。老子也呵呵笑着说:「阿风也来啦,好久没见那顽皮小子了……哈哈……」

朱雀、玄武左右领着星宿杀下山,钟馗大手一招,带着鬼卒抢在老子前头,牠倒不知这骑着青牛的老头,就是三清中的老子,只当是玄武跟班,还取笑着:「嘿,我看你跟张果老倒有点像,不过他骑的是个瘦驴,你这牛壮多啦,哈哈!」

老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钟馗拍着那青牛屁股,越看越喜欢,他自己原本那头紫色巨牛,在太阴几次追击战中给打死了。

阿关出了门外,只感到四周狂风大作,那风伯狂吼着,在天上乱窜,鼓动着双袖,挥出大片大片的风。

八仙们围着风伯攻打,全都让风吹开,铁拐李挺起铁杖,硬是打进了风阵,要去抓那风伯,但风伯又一溜烟窜到了远处。

阿关趁着混乱,迈开大步朝那关着义民的老屋奔去。四周几个天将发现了阿关,全围了上来,阿关一摇宝塔,老六、老七当先窜出,寒单爷、两个义民、大宝也纷纷跳出,一下子便将这些天将打退。

忽地一声长啸震天,太阴伴着黑雾窜出老屋,一下子追上那风伯,风伯狂叫着:「妳将我雨兄弟如何了?」

太阴也不答话,一把掐住了风伯颈子,黑气弥漫出手,像数条锁炼一般,勒得风伯几乎要昏。风伯知道太阴厉害,全力鼓动黑风,身子猛窜得更高,总算狼狈脱了身,在天上绕了个圈,又往下飞,还大喊着:「雨兄弟!你在哪儿?」

阿关见太阴亲身出战,知道风伯很快不敌,赶紧领着大伙往关着义民的那间大屋子跑去,到了大门前,阿关一把撕下了门上那大红符纸,推开了门,里头像是火烧一般,红热光芒迎面窜来,将阿关逼退了好几步。

仔细一看,二十来个义民们全给绑在地板上,全身贴满了符咒,身上让屋里红光烧得斑斑迹迹,惨不忍睹。

「义民爷!」阿关和王公们忍着热闯了进去,帮忙解开义民们身上的锁炼和符咒。

李强两眼浑浊,身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其他义民们也浑浑噩噩地站起,有的舒展筋骨、有的张开嘴巴发出了低吼声,像是猛虎发了怒。

宝塔又是一震,老土豆扔出了一捆弯刀,是钟馗特别替义民们准备的。

阿关抽出一把弯刀,递给李强。

李强缓缓接下,拿在手上秤了秤,两只眼睛发出了凶恶光芒。

「义民爷,我们是来救你的,大家一起杀出去吧!」阿关挥了挥手,拍了拍李强臂膀。

李强狂吼一声,一刀斩在阿关肩头上。

「哇!」阿关不敢置信,见到自己右边肩膀连着手臂,飞离了他的身子。

「小岁星——」两个王公惊讶大吼,身边的义民全红了眼睛,个个咆哮起来,两王公让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杀得措手不及,身上中了好几刀。

「李大哥,住手啊!」随阿关同来的两个义民吼叫起来,拦住了李强,两个王公将阿关拖出了这房,只见阿关张大了口,身子剧烈抖着,右肩断处的血像是喷泉一般喷着。

「阿关——」阿泰怪叫着,跳出了宝塔,一把符撒上天,喃喃念咒,一道道光柱自符阵中突出,拦下了那要从屋里冲出来的义民们。

李强举刀高吼,一把推开了那拦着他的两个义民,领着里头一票兄弟,全往外头冲。

「那票义民发疯了,大伙快退——」老六吼着,拉着阿关往后退,阿关左手乱抓,他的断臂还在屋里。

「他妈的、他妈的!」寒单爷举刀大战好几个义民,一下子身上中了五六刀,大宝也让几个义民围攻,护着阿关连连后退。

这些义民多日来给关在这红光屋子里,饱受折磨,早已疯狂,此时除了自己兄弟,根本认不清谁是谁,一见是陌生人,便全当成是折腾他们的坏蛋,犹如出闸猛虎,发了狂地打杀。

天际那方,风伯犹自在空中乱飞,又和太阴对上,只见太阴双目发红,周身黑雾大起,身子快若闪电,又一爪掐住了风伯右肩,五指深入骨肉。

风伯又振狂风,这次却无法挣脱,只能和太阴比拚法力,登时两个大神周边狂风黑雾猛烈乱卷,太阴的身上出现了许多让狂风割破的裂口,风伯身上,则让黑雾凝聚成的条纹爬满了全身,啃噬着风伯血肉。

高下立判,风伯高仰了头,难受得发出巨吼,太阴正要鼓足全力,一举击杀风伯,却又听见底下某间老屋也传出了撕新裂肺的悲鸣,低头一看,那老屋顶已炸裂,一个大神全身给锁了铁链窜出屋顶,要往太阴杀来,那神全身乌黑,是雨师。

尽管雨师尽力猛窜,将数十条锁炼拉得紧绷,便如何也无法挣脱锁炼,那些锁炼锁进了他全身骨肉,上头都带着凌厉术法,如烈火、如寒兵、如尖刃,日日夜夜折磨着雨师。

太阴瞧了雨师一眼,不以为意,突然左右一青一红的大影直直窜来,太阴连忙松手去迎,那青红双影左右围攻,刀刃术法齐下,太阴让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杀得乱了阵脚,身上中了好几记术法,尖叱一声,黑雾四炸,这才逼退了那两神。

两神是玄武和朱雀,左右围着太阴,底下一票星宿已和那八仙杀成了一片。

老屋镇外杀声震天,钟馗的鬼卒军也分成了好几队突入老屋阵。

钟馗领着鬼卒,在老屋里窜着,和天将激战,杀过了好几条巷子,见着了阿关这儿的惨状,惊得瞪大了眼:「我的妈呀,怎们你们自个儿杀成这样!」

「我的手没啦!」阿关怪叫着,老土豆等一票土地神都跳了出来,拖着阿关往后头退,靠在后头老屋墙上,七手八脚地乱放治伤咒,但却也止不住血。

十八和大宝也出了宝塔,前头老六和老七早已抵挡不住那票疯了的义民爷,只能各自引开几个义民往另一边逃。

李强只当阿关是凌虐他们的大仇人,死追着不放,寒单爷在一旁掠阵搅局,牵制着李强。

要论捉对厮杀,寒单爷并不输李强,但四周十来个杀红了眼的义民们,个个像凶猛野兽一样乱杀乱斩,逼得寒单爷无法全心救援。

上去助阵的大宝给砍了好几刀,扑倒在地,狼狈在地上爬着逃。

「那些疯家伙造反了!」天上蓝采和见了地下混战,指着大叫。

「义民们也要抢小太岁?」铁拐李只当是义民们趁乱逃出老屋,也要抢阿关,一声大喝,领着身旁的吕洞宾、钟离权等,全赶来救援,这头朱雀、玄武的手下星宿,也纷纷来援,却让为数众多的天将围着猛攻。

「这些天将挺难缠哪!」星宿们奋力死战,怎么也无法逼近阿关那几条老屋群。

「雨兄弟——」风伯挥风乱窜,飞入了雨师那倾塌老屋,见了雨师身上锁着铁链,发出了怒吼,抓着便要扯,但这么一来,只痛得雨师又昏了过去。

太阴冷冷瞪视着地上老子。朱雀、玄武围住了太阴,就怕他突然向老子发难。

「小女娃儿,妳在那勾陈身边,也分得了不少好处,我腿上酸臭老肉,妳也吃了几口,现在变得这般凶恶,一点也不像以前那可爱的小月亮啦!」老子淡淡地说,他见情势危急,最难缠的便是太阴,他无法以力胜之,只能拖住一刻是一刻。

太阴冷笑两句,身子已经窜到了玄武身前,一爪抓去,玄武料想不到太阴说打就打,手上大刀还没反应过来,太阴爪子已经抓上了他胸膛,还好胸前几条大蟒替他受了这一记,断成了好几截。

玄武背上的大龟壳是让蟒蛇串在身上的,蟒蛇断了,大龟壳也松动起来。

太阴仍欲追击,朱雀已经杀到了身后,挺着红通似火的三尖两刃刀猛刺,玄武卸下了龟壳,当作是大盾,前后夹击太阴。

这头,李强杀得红了眼,不再理睬寒单爷缠斗,直直往阿关冲去,阿关咬着牙,摸出白焰咒,连射几发,都因为疼痛而打偏了位置。

阿泰挡在前头,撒出一片符,符结成了几个圈圈,大放光亮,倒是将那李强照得睁不开眼,阿泰在后土那儿学了不少符法,此时一股脑全施了出来。

阿关趁李强让那光给照得停下了动作,在口袋里掏着,符落了一地,好不容易掏出了捆仙符,几张光网打去,都让李强挥刀斩落。

寒单爷让一群义民围攻,连连中刀,大吼大叫。

铁拐李领着八仙落下,吆喝着要来抢阿关,张果老抓住了铁拐李胳臂,嚷着:「小李!慢着慢着,一时说不清楚,待会手下可留情些,那小太岁是好的、是好的!」

「什么好的?」铁拐李犹自奇怪,钟离权、吕洞宾、韩湘子等,全杀下了义民堆中,有些追击着王公,有些打杀着义民。

另几条老巷,钟馗领着大批鬼卒来救,一个大汉撞开了老屋墙壁,身上捆了紧紧带刺的藤蔓,嘴巴也给缝了起来,双手挥动大斧,斩死了跑在前头的鬼卒。

钟馗让这大汉吓了一跳,专心应战,大汉便是张果老说的「吴刚」,力大无穷,但邪了也变得傻愣疯癫,得罪了太阴,受了处罚给绑成这样,却仍是忠心耿耿,此时听见了外头吵闹,硬是挣脱了绳索,出来助阵。

吴刚一双大斧势如劈天灭地,逼得钟馗连连退着。

这头,钟离权身形胖壮,两只手掌像是蒲扇一样,挥出轰隆隆的光芒;韩湘子脸色苍白枯瘦,两指挟了满满符咒,一张张符咒全舞动起来,化出一条条墨绿藤蔓,往阿关和阿泰,还有李强缠去。

「干你个老僵尸!」阿泰伸手在大衣里掏着,他大衣里头符咒多得像用不完似地,又抓出一把符咒,大声念动咒语,三句咒语夹杂着两句脏话,拿在手上一吹,吹出一阵阵火,将打来的藤蔓全烧成了灰。

阿关咬紧牙,发出几道白焰,打在韩湘子脚上,将他打得翻了个筋斗。

李强像野兽般叫着,扯落了身上藤蔓,还是死追着阿关冲。

「笨义民,俺跟你拚了!」老土豆拿着木杖要去挡,让阿关一把推开。

李强照着阿关脑袋一刀斩下,这次阿关总算闪过,左手紧握着拳头往李强身上打去,李强吃了一拳,像是让雷劈中一般,退开好几步,摸摸脸颊,又要杀来。

阿关见一拳打不倒他,只得更加凝神,黑雷全往左臂聚去,只盼能阻下李强,但右肩伤口剧痛,他咳了几声,臂上的黑雷一下子散去一半。

李强怪吼一声,往阿关扑去,突然腿上多了个血洞,身子软倒下去。

「那是谁?」阿泰指着一处老屋顶上大嚷。

钟离权等八仙听了阿泰激动叫嚷,和阿关同时往那屋顶看去。只见到一个少女搭弓拉弦,几道流星光箭打来,又射倒了几个义民,蓝采和差点让这流星箭射中,气得从篮里抓出一把飞蜂毒蛾扔去。

另一头天际,本来让大票天将包围的星宿,此时纷纷发出了呼啸。

阿关看向星宿那方,惊讶大喊着:「那不是……那不是……」

是一艘巨大王船腾空驶了过来,站在船尖上的是二王爷和五王爷,二王爷手一招,几挺炮轰隆齐射,打落了好几个天将。

「关哥——」一声长啸暴起,身穿青甲的少年从阿关背后的屋檐落下,挥动长剑打退了一个义民,鼓着嘴巴一吼,又吼倒一个义民。

「百声!」阿关激动喊着,但失血太多,双腿一软,就要往前倒下,让阿泰一把托住。

「你们是太白星的手下,你们来捣什么乱?」何仙姑心虚喊着,只当擒了小太岁的事给泄漏了出去,主营出兵来镇压了。

铁拐李大吼着,正要集中八仙之力,去斗义民与百声,但几处屋檐都站了神将,竟是太白星全军压境。

长竹、梧桐、含羞、紫萁、萤子一个个自屋檐落下、从小巷钻出,和八仙斗成一团。

太阴本来对战朱雀、玄武,占了上风,但此时却抛下了让她掐紧了脖子的玄武,直怔怔盯着王船船尖。

船尖上二王爷身旁站着的,正是太白金星。

「哇干——」阿泰又惊又喜,一手扶着因失血过多而摇摇欲坠的阿关,一边又放出一把符,符在空中立出一道道长形光壁,阻下了一个义民的最后攻势。

长竹也从老巷赶来,善于治伤的梧桐将阿关接下,手上捻出了青绿色的叶子,叶子泛着淡淡荧光,黏上了阿关断臂伤处,血很快停了。

「手在这儿啊!」韭菜和小白菜从那囚着义民的破屋踉跄跑出,手弯里还捧着阿关的断臂。

八仙见太白星大军开到,知道情势生变,早已飞上了天,围在太阴左右,太阴也停下了动作,和朱雀、玄武对峙着。

「这刀砍得真是利落,反而好接!」梧桐接下阿关的手,阿泰久居福地,知道梧桐治伤医术比医官还行,一见他要替阿关接手,赶紧帮忙撕开了阿关袖子。

含羞、紫萁、九芎、萤子全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吱吱喳喳着:「唉呀!」、「小岁星只剩下一只手了!」「没关系,反正他可以使飞剑,断手放进他那袋子里,还可以伸出来抓鬼,岂不是更好!」

含羞推了推阿关说:「你的手是要接回去,还是要放进袋子里?你的袋子呢?」

「手要接回去……」阿关说得无奈。

「三花妹子别来胡闹!」梧桐瞪了含羞一眼,念了咒语,将断臂凑上阿关肩处,霎时莹绿光芒闪耀四映,阿关只觉得断臂的疼痛渐渐褪去,手已经接上了,伤处只剩下一条血线。

梧桐又捻出几片叶子,在手上一揉成浆,在阿关伤处涂了一圈,再拿出一条纱布,将伤处包扎紧实。

「真神奇!」阿关吸了口气,接回去的手臂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又落了下来。

梧桐拍了拍他说:「小心,三、五天内可别太用力,免得留下后遗症。」

紫萁嘻嘻笑着说:「咦,照以前你应该两眼一翻,痛死昏倒,然后醒来才大叫『耶!我的手又长出来了!』不是吗?怎么这次没昏呢?」

阿关白了白眼,没有回话,阿泰在一旁和那三花姊妹斗起嘴来:「妳们废话怎么那么多?」

那头,吴刚杀得天昏地暗,钟馗打不过,又不愿让手下白白送死,只能连连退着。退到了老屋墙边。

吴刚大斧连击,轰垮了一面砖墙,那正是囚着雨师的屋子,只见到风伯蹲在雨师身旁,手上抓着一条铁链,竟用口咬,咬得满嘴鲜血,利齿断裂,却仍咬不断锁炼。

吴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了风伯就打,风伯满腹怨毒一下子迸发,发出了悲愤狂啸,几卷大风狂袭吴刚。吴刚举起两柄大斧硬挡,身上皮肉给吹出了片片伤痕,身子像脱线风筝一般,直直飞出老屋,还撞碎了后头几间老屋。

风伯更加疯狂,他无法将锁炼自雨师身上卸除,只好顺着锁炼全拔出了墙或地上,抱着雨师飞起,四周狂风更甚。

风停下,已不见风伯、雨师,老屋垮得稀烂,只剩下钟馗。

「杀杀杀——」吴刚满身鲜血,从另一端的破碎老屋中冲出,眼冒红光,要找风伯报仇,既不见风伯,便继续追击钟馗,本来四处逃窜的鬼卒见了钟馗危急,纷纷赶来抢救。

「欺我太甚啦!真当老子是病猫?」钟馗愤恨窜起,就要和吴刚拚了,一旁落下一个大将,举着大砍刀挡下吴刚斧劈,大将白须银甲,是茄苳公。

茄苳公吹着胡子,挡下吴刚好几记劈击,回敬一刀,砍断了吴刚一只大斧的木柄。

吴刚正欲反击,钟馗已经窜到了他脑后,一拳打在他脑袋上。

「谁要你这鬼王来帮忙!」茄苳公怒眼圆瞪,大喝一声,一刀将吴刚劈成了两半。

「去你的,明明是你来抢我对手!」钟馗见茄苳公厉害,心里佩服,一张嘴却死鸭子硬。

「太阴,妳为何私藏叛逃太岁?」太白星伫在船头上,扬声问着。

太阴眼色闪烁不定,两只手随着风摆,一语不发。

钟离权高声说:「太白星大人,您和咱们主子同为七曜,无分高低,咱们擒了叛逃太岁,正要押去主营,怎能说咱们私藏?」

太白星拂着胡子,哈哈笑着说:「我奉玉帝之命,在南部追击叛将辰星启垣,收到了斗姆消息,要我支持她,说是太阴阴谋造反,擒了叛逃太岁却不交出,要我来兴师问罪的!」

太阴仍不答话,何仙姑怒斥着:「斗姆含血喷人,你太白星就相信吗?」

太白星手一招,身后站出来的,却是千里眼和顺风耳。

八仙们个个吃惊,互相交头接耳着:「这两个家伙不是跟在那叛逃太岁身边吗?」

蓝采和叫着:「他们那时还一起和我们作对哪!分明是斗姆自己有鬼!」

太阴唤了两声,本来和星宿们缠斗的天将,全聚了回来,有二十来个,围在太阴身边,个个目露凶光。

太白星笑了笑说:「太阴小娃,老实说,我信妳胜过信斗姆,这斗姆在主营可得宠,处处贬低咱们七曜,彰显自己威风,我看她不顺眼许久了。我想也是那家伙恶意诬陷妳的,只是玉帝有命,我得将那小岁星擒下,拷问启垣、澄澜的下落。妳不和我斗,我也不和妳斗,如何?」

太阴眼睛偏了偏,往下看去,只见到太白星部将已经救出了阿关,压制住了义民。阿关身边也围着王公和寒单爷。

另一头钟馗正聚着鬼卒,老子的星宿军也守住了一方天际。

太白星那大王船上,二王爷也领了一票海精摇旗吶喊。

太阴知道现在和太白星硬拚,绝对占不了便宜,默然半晌终于开口:「我去找斗姆谈谈。」

太阴说完,转身飞去,身后七仙招着张果老,张果老看了看地下的阿关,又看了看太白星,喃喃自语几句,只得跟着太阴走了。

太白星见太阴远去,瞧了瞧前头朱雀、玄武,随即转头向地上找着,果然见到了老子,太白星朗声笑着,飞向老子。

老子骑在牛上,笑吟吟地伸出双臂,和飞下的太白星双手搭着手:「好德标!解了围、救了人,还不忘补上一招驱虎吞狼、借刀杀人!」

太白星也笑着说:「是老师教得好,您没事真是好!」

神将们纷纷落下,阿关等也从另一头赶来,大声喊着太白星:「太白星爷爷,你怎么也来了?」

百声抢着回答:「关哥,你派大眼和大耳南下,却被我们抓到了!」

阿关看向王船,只见到千里眼和顺风耳站在船边尴尬笑着,向他摇手。

原来太白星尽管得知阿关在北部并未沦为恶棍,但详细情由仍然不知。他早已经掌握了太岁和辰星几处藏身据点,想要找机会详谈,又怕被其他不同路的神仙通风报讯,说自己通敌。一方面也担心辰星性格高傲莽直,逼得太紧惹恼了他,真打起来两败俱伤,便一直僵持着,将防线慢慢往目标逼近。

南下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明就里,在南部找了两天,远远瞧见了天上辰星部将行踪,大剌剌地越飞越近,却让埋伏在暗处的太白星部将拦了下来,这才知道阿关已在中部,要和太阴作对。

太白星知道太阴厉害,怕阿关吃了亏,便领着全军和千里眼、顺风耳赶来帮忙。

「局势大乱,主营恶念熏心,很多神仙都察觉出了,只是不敢明说。本来我还想着找着澄澜,看能否暗中帮着主营神仙驱尽恶念,避免打打杀杀,以后见了面也好过些。这些天来,听说那玉皇竟信任魔界大王,要请那魔王来补四御之缺,我便下定决心,开始盘算该何时摊牌。」太白星缓缓地说。

「本来我随着千里眼、顺风耳来援小岁星时,我只当已到了摊牌之时,谁知道太阴即便降了,仍然心怀鬼胎,八仙们的交谈,全让顺风耳听见了,我才抓住了把柄,用来吓吓太阴,顺便说点斗姆的坏话。」太白星呵呵笑着,将经过娓娓道来。

「老君爷爷、老君爷爷!」寒单爷本来不见影踪,此时突然捧了个黑呼呼的家伙,挤进了大伙身边,不停嚷着:「老君爷爷,救救我兄弟吧!」

大伙朝寒单爷手上看去,原来寒单爷从一间半倾的老屋中,找着了那和他共患难的兄弟有应公,急急忙忙找老子求救。

有应公身上也穿了许多条锁炼,有些锁炼犹自放着火焰一般的符术,将寒单爷手臂都烧红了。

「唉呀,这是勾陈教给太阴的残暴法术,我也给这锁炼绑过。」老子摇摇头,伸手在有应公额上按了按,注入几道灵光,有应公咳了几声醒来,痛得大叫大嚷,又晕了过去。

「这法术可极厉害,这民间小神必定吃足苦头啦……」老子叹了口气,卷起袖子,继续朝有应公额头注入灵光。

太白星也伸出手来,抓着一条锁炼,手上放着白光,好不容易镇过了锁炼上的符术,将锁炼扯断。

梧桐捻了几片叶子,化成浆汁,灌进有应公口里,让他不那么痛苦。

大伙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将有应公身上的锁炼清理完毕,梧桐接手施展医术,将有应公包扎得像是木乃伊一般。

太白星挥了挥手,将手下部将招来吩咐:「事不宜迟,等太阴返回主营一问,我便漏馅了。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好好商量下一步棋该如何下。」

大伙儿纷纷飞升,登上那大王船,王船越驶越高,穿过了云端,阿泰攀在船边,兴奋叫嚷:「原来是飞船哪!」

太白星本已从千里眼、顺风耳先前说明中,得知了这乱局起由,自知因众神们错估情势,强要那乌幸、千药以仙体炼备位太岁,造成了黄灵、午伊恶念蚀脑,搞出一连串坏事,他也是当初共同决议的大神之一,此时想来更是感叹不已。

「黄灵以前倒是乖巧……」太白星叹了口气说:「不论如何,不能再任他为恶了,这太岁鼎,是一定要抢回来的,我可要去找那辰星说个清楚,三星一同造反劫太岁鼎,倒也有趣。」

阿关连连摇手说:「不能劫!林珊在福地布下陷阱,故意引辰星和太岁爷去劫哪!」

太白星笑了笑说:「现在有老师坐镇,任那秋草小仙如何足智多谋,咱们几个千年老头合力斗智,难道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老子也说:「如今情势,只有兵分二路了。洞天不能不救,太岁鼎也是要劫的,我倒也想会会那秋草小娃娃。」

太白星和老子同看阿关,说:「小岁星哪,洞天便交给你了。」

阿关本就急着想回洞天帮忙,此时连连点头,但又担心提醒着:「但是你们还是得小心黄灵和午伊,在太岁鼎上,他们会很难缠……」

太白星哈哈一笑:「还好你这话是对我说,要是对澄澜说,他听了可要生气放雷电你啦,你当澄澜连两个毛头都比不过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关连连摇手。

「你们才该当心,我得知主营为了在征讨魔界之前壮大军威,会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进攻洞天,届时斗姆、荧惑星乃至于那魔界魔王都会一同出兵,只凭你们,可难以抵御,我特地将派往各地的伙伴们全召来了,都随你一同去救洞天。」太白星手一招,身后那票海精骚动起来。

阿关这才注意到,王船上不只是两位王爷的海精,便连水蓝儿、章鱼兄、螃蟹精、小海蛙等也身在其中。

水蓝儿跃了出来,领了她那票海精走到阿关身前,向阿关点了点头,进了宝塔。

「叶元爷爷,你们也来啦!」阿关嚷了几声,他瞧见远远有只大怪,正是大傻,叶元就坐在大傻肩上,向他打着招呼。

「阿关大人,你忘了还有我啊!」一声粗声大喊,阿关朝声音看去,是那独臂城隍,身后还跟着甘、柳、范、谢四位家将。

迁鼎一战之后,四季神尽皆战死,城隍等伤愈后,被派至镇星一军中协助对付太阴,太阴降后,这城隍又被派往协助太白星对付西王母,此时也随着太白星一同前来相助阿关了。

「大家都到齐了!」阿关高兴喊着,城隍和叶元等也纷纷进入宝塔。

这头太白星已经点起了兵,二王爷吆喝着海精们帮忙将一个个义民往阿关白石宝塔里头扔,钟馗也摸着鼻子,他尽管知道洞天一战难打,但终究是答应了的,也只好招着手下,都往宝塔里头跳。

靠在船边的精怪突然叫了起来:「有东西追了上来!」

大伙儿看去,一阵黑风狂至,二王爷连忙下令挺起王船巨炮,但那黑风势子极快,朱雀、玄武纵身去挡,朱雀左手一扬,现出巨大羽翼,将黑风吹散,竟是那风伯。

风伯抱着雨师,不顾朱雀、玄武追捕,窜到了王船甲板老子跟前,跪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重重磕着响头。

朱雀、玄武飞窜追上,左右围了风伯,兵器随即架上他颈子。太白星也往前挪了几步,以防风伯突然向老子发难。

二王爷和五王爷齐声嗥叫,抽出兵刃就要往风伯脑袋上斩,太白星连忙喝止,二王爷停下动作,却仍怒视着风伯。在福地迁鼎大战中,他们大哥便是让这风伯杀了。

风伯的眼睛潺潺流着血泪,仍不停磕着头,额上溅出了血,将那甲板都磕得裂了。

一旁躺着的雨师不能言语,微微颤抖着,数十条锁着筋骨的铁链还泛着殷红微光,灼烧着雨师那惨烈的身子。

老子已知其意,拍了拍太白星手背,下了青牛走到风伯身前。

老子缓缓问着:「你心染恶念,成了恶神,你知道吗?」

风伯仍磕着头,喃喃说着:「太上师尊……太白星德标……救救我雨兄弟,我救不了他……」

老子将先前问句,一字不差又问了一遍,风伯头磕得更大力,大声说:「是、是……我邪了、我邪了……」

老子沉沉地说:「太阴心染恶念,手段残暴,所以你雨兄弟受此大苦;你心染恶念,凶残暴戾,苦的可是别人;你不想受苦,不想亲人好友受苦,却又为何使别人受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风伯不停磕头,血泪流了满脸。

老子不再多说,伸手按在那雨师脑门上,像医治有应公一般,注入了灵光,太白星、梧桐见了,也赶紧上来帮忙,但这雨师身上所捆的锁炼,及其锁炼上的法术,更是有应公的数倍之多、数倍之重。

老子呼了口气,伸手拭了拭汗,无奈地说:「小风儿啊,这雨师情形你见着了,不是三天两头可治好的,你若有心救他,别向我磕头,向那小岁星磕头,乖乖让他替你驱除心中恶念,随他去救洞天,回来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雨滴儿,带你俩一同采果子吃。」

风伯四顾半晌,总算找着了阿关,二话不说就要跪下。阿关连忙赶上去接着,想不出有什么客套话可说,只觉得风伯身上恶念又多又令人厌恶,直接两手搭着风伯手臂吸出一股股恶念,都往王船下头抛。

风伯强忍着难受,让阿关抓着恶念,直到阿关腿软无力,总算抓出了三成恶念,风伯也软倒在甲板上头,让阿关施了印,推入了白石宝塔。

又是一阵忙乱,太白星总算点兵完毕,高声分派着工作:「百声、九芎护卫小岁星前往救援洞天,其余将士随我去找启垣、澄澜叙旧,启垣性子古怪又好强,届时谈不拢打起来,你们也可得当心。」

老子呵呵笑着说:「启垣性子是好强,但我说的话他岂会不听,你们忘了,当初便是他上天庭救我的。」

两位王爷一声令下,王船已经转向,朝南方飞去。

阿关也让百声和九芎提着肩膀,带着装有各路兵马的白石宝塔,落下了地,转往洞天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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